第一百三十五章 玩一把大的
江澈从山坡上走下来,他的靴子踩在满是灰烬和血水的泥地上。
他冷静地评估着战果。
被烧毁的楼船超过八成,剩下的也大多带伤。
短期内无法形成战力。
南军水师的脊梁,在今夜被彻底打断。
“司主。”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
是李虎,他满身烟火色,脸上还有几道血痕。
但双眼亮得惊人,充满了对江澈的崇拜。
“属下幸不辱命!”
李虎的声音压抑着兴奋:“粮仓、军械库均已摧毁!我部三百兄弟,无一伤亡,全身而退!”
他抬起头,详细汇报着每一个细节。
他们如何利用南军的口令混过巡逻队。
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摸到守备最森严的中军。
甚至还提到了那个叫钱三的百户,在粮仓起火时。
正带着人往箭塔方向傻乎乎地增援。
“南军那帮蠢货,到死都不知道,捅穿他们心脏的刀子,究竟从哪来。”
李虎总结道,语气里满是快意。
江澈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余的夸赞。
对李虎和暗卫司来说,江澈的一个眼神,一个点头,就是最高嘉奖。
“做得不错。”
江澈淡淡开口,“去整备队伍,稍后还有任务。”
“是!”
李虎领命退下,身形再次融入阴影。
就在这时,一名燕军校尉连滚带爬地跑来,脸上带着狂喜和一丝惊魂未定。
“报——!找到了!找到陈瑄了!”
校尉喘着粗气:“就在……就在主帅楼船的残骸里!”
朱高煦闻讯,大步流星赶了过来,江澈也跟在后面,丘福紧随其后。
在一艘烧得只剩下焦黑龙骨的巨船废墟中。
几名燕军士卒正围着一具人形焦炭。
那具尸体已经完全碳化,蜷缩着,根本无法辨认容貌。
但尸体身上,一套被烧得熔融变形的华丽铠甲。
以及旁边一枚滚落在灰烬里、尚能辨认出陈字的帅印,似乎都在昭示着他的身份。
朱高煦凑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那枚帅印,发出一声嗤笑。
“总算是死了!省了本王一番手脚!”
他转头看向江澈,咧嘴一笑,“江司主,你这计策,当真神了!此战首功,非你莫属!”
江澈的目光落在尸体上,眼神深邃。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具焦尸。
以及那套不合常理、仿佛特意穿戴整齐的熔毁铠甲。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仿佛已经确认了结果。
“二公子英勇,三军用命,澈不敢居功。”
他转向丘福,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条理。
“丘将军,立刻清点此战缴获,尤其是还能修复的船只,以及军械物资,列出详细清单。”
“另外,马上整理捷报,将此地大捷的详情,八百里加急,呈送燕王!”
“遵命!”
丘福抱拳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胜利的喜悦迅速在燕军之中蔓延开来。
主帅授首,水师覆灭。
这一场惊天大胜,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朱高煦已经开始畅想燕王朱棣看到捷报时会是何等欣喜,自己又能得到何等封赏。
可就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一道凄厉的嘶喊,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报——!!”
一名背上插着两支羽箭的传令兵,从江岸方向冲过来,他浑身是血。
“江大人!不好了!盛庸率领最后的那些部将反扑了!现在已经将张将军合围在了渡口处!”
刚刚还弥漫在空气中的胜利喜悦,瞬间凝固,碎裂成一地冰渣。
“你说什么?!”
朱高煦猛地回头,脸上的狂喜被滔天怒火取代。
双目赤红,仿佛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盛庸那个老匹夫!他哪来的胆子?!”
张玉,那是他父王朱棣麾下的心腹大将,是整个燕军的顶梁柱之一!
若是在这场大胜之后折在这里。
那胜利的成色将大打折扣,他朱高煦的功劳簿上也会被抹上浓重的一笔污点!
“他妈的!全军听令!”
朱高煦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江岸方向,声若雷。
“随本王出击!将盛庸那帮残兵败将,给本王剁成肉泥!”
他身后的亲卫轰然应诺,周遭的燕军将士也被这股暴怒的情绪感染。
纷纷握紧了兵器,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胜利的欢腾。
大军即将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澈连忙挡在了朱高煦的身前,轻轻按在了朱高煦即将挥下的刀背上。
朱高煦的手臂,竟然真的停在了半空。
“二公子,不可。”
“滚开!”
朱高煦怒吼,试图挣脱,但江澈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张将军危在旦夕,你敢拦我?!”
“正因如此,才不能冲动。”
江澈终于侧过头,目光直视着朱高煦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二公子请想,盛庸为何反扑?”
江澈不疾不徐地开口,思路清晰得可怕。
“他的水师没了,主帅‘死’了,大势已去,他现在是什么?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时候的他,不求生,只求死。他麾下那些残兵败将,人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我们现在冲上去,和一群疯子拼命,就算赢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朱高煦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显示着他内心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江澈说的是对的。
可一想到张玉被围。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完美胜利出现了瑕疵,他心中的暴戾就难以抑制。
“我们赢了水战,难道还要在这陆地上输给一群败犬?!”他不甘心地低吼。
“我们已经赢了。”江澈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敲在朱高煦的心上,“所以,我们更不能用将士们的性命,去换一个疯子的命。那不值。”
江澈松开手,退后半步,给了朱高煦一个台阶。
他深知这位二公子的脾性,硬顶是下策,必须顺着他的毛去捋,给他想要的东西。
“这场仗,要赢,但要赢得漂亮,赢得让燕王殿下无可挑剔。”
果然,听到“燕王殿下”四个字,朱高煦的眼神动了一下。
江澈继续说道:“正面硬撼,那是匹夫之勇。真正的狮子,只会用最省力的方式,去咬断猎物的喉咙。”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西侧那片昏暗的山谷轮廓。
“盛庸以为我们沉浸在胜利中,疏于防备,所以他倾巢而出,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救出同僚,甚至反败为胜。他这是在赌。”
“既然他想赌,我们就陪他玩一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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