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父者,惟有德者居之!
“逆子,又骗到银子了?”
一踏入值庐内,迎面而来便是这一句嘲讽,张允修很是不满意。
老爹真是越来越叛逆了。
可这里终究是文渊阁,倒还要给张居正一点颜面。
于是,张允修笑着走上前去,对其拱拱手,一本正经的样子。
“爹爹此言差矣,读书人的事情如何能叫做是骗呢?
孩儿不过是将一些本不该属于他们的银子,通通都重新收缴回来,再给予需要的人,实行资源的再分配”
张居正忍俊不禁,张了张嘴还想着说些什么,可委实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你说张允修大肆敛财?可这小子确实没有奢靡无度。
他不去花天酒地,也不去建什么奢靡宅邸,吃什么山珍海味。
这小子就是很纯粹的,想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折腾一下大明朝,折腾一下他这个老爹。
偏偏每次都还给他折腾出点名堂来。
“咳咳~罢了~”张居正咳嗽了两声,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说话吧。”
想到张允修这几个月来的努力,虽说看似离经叛道,可终究是给大明朝带来了新气象。
张居正心里便软了许多。
终究是个孩子嘛。
张允修倒也不客气,径直便坐在老爹身旁,当即觉着椅子还有些温热,想来平日里乃是申时行的座位。
他往前挪了挪屁股,避开了申阁老的遗迹。
张居正倒也不端着,起身给幼子沏了一壶茶,热腾腾的放在其面前。
自从痔疮好转一些后,他便不太愿意坐着了。
所以站在张允修前来回踱步,慢条斯理地询问说道。
“知道为父本次唤你来,所为何意?”
“此为徽州松萝茶。”
张允修吹了吹热气,小小品一口白瓷内茶汤,答非所问的样子。
“产自徽州松萝山,色绿、香高、味浓,讲究个‘三炒三揉’。
这松萝名茶既可用于品茗,又可用于消食,讲究便是一个药食同源。
最为关键的是,松萝茶做工细致,工艺严密,可体现‘求真务实’之理。”
他挑了挑眉毛,看向老爹反问道。
“爹爹今日唤我来,便是想告知这般道理,我可说对了?”
张居正愣了一下,随即无奈摇摇头说道:“若嗣文能有汝半数天赋,为父却也不用再发愁了。”
他自小便是个“神童”,可几个儿子,除了三子精通些文理,其他都显得中规中矩。
然而,张家也不是没有“神童”的,这不是出了个张允修么?
可张允修光芒太盛了,似乎将几个兄弟的学识抱负都给吸了个一干二净。
天才过了头,就变成了妖孽。
特别是这长子张敬修,于礼部担任主事,可相较于几个弟弟来,就平庸太多。
最令张居正感到不满的是,长子太过于温吞,不善于钻营交际,在官场属实是难以混开。
昨日便有礼部侍郎前来告状,说这张敬修近日魂不守舍,怕是沾染了不好的东西。
相比较之下,这个中规中矩的长子,似乎还更要令张居正操心了。
张允修则是笑着摇摇头说道:“爹爹这么说便太过偏颇,大哥虽说于四书五经之道上,不尽人意,可在算学之上可是天资聪颖。
孩儿仅仅是稍稍点拨,大哥便一点就通,实在是百年未有之算学天才呀!
依照孩儿来看,大哥只要潜心研究,于算学之道上,必定与魏晋时刘徽、南北朝时祖文远,交相辉映啊!”
本想给大哥说两句好话,却不想张居正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
他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幼子,咬着牙说道。
“嗣文之算学是你教的?”
“孩儿稍稍进行了一番点拨。”张允修嘿嘿一笑说道,“先前让大哥研究账目,他便显现出惊人之天赋。
孩儿觉得他读四书五经实在是屈才了,便是参照《九章算术》《缉古算经》等算术古籍,给大哥讲解了一二。”
他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一丝笑容,一脸欣慰地说道。
“前次已然研究到了割圆术的极限概念,比之刘徽还要更进一步,现今想必是在研究无穷级数理论大有可为啊!”
“你!”
这下张居正明白了,合着长子张敬修没在干其他的,跟着幼子在研究什么算学呢!
他顿时有些生气了。
“孽子!尔自个糊涂也就罢了,却何故误导汝之兄长。”
又怕有些太过言重,张居正跺脚急切说道。
“嗣文今后乃是要登上仕途,为国效力的!”
作为家中长子,张居正对张敬修还是有所期待的,希望今后他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可如今去研究算学,算是怎么回事?
“误导?”张允修则是有些意外地说道。“爹爹何出此言?此乃是因材施教之理!”
“张士元!”
张居正本来还奇怪,平日里长子不论如何,皆是会时常来与自己讨教功课与政事,可近日却完全不见踪影。
现在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给张允修这臭小子给“带坏”了。
老实说,张居正已经免疫了幼子自己瞎胡闹,可涉及到其余几个儿子,由不得他不在乎。
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瞪着张允修说道:“其余几个呢?尔其他几个哥哥,也着了你的道?”
“爹爹何故说得如此难听?”
张允修皱起眉头,很是认真地说道。
“此乃因材施教也!大哥敬修不善言辞不善文理,何不研究这更为擅长的算学。
还有二哥嗣修,万历五年的榜眼,多好的人才啊。
孩儿想来他在翰林院也是屈才了,见他平日里擅长舞文弄墨,且对于话本小说戏曲很是感兴趣。
便让他平日里在《万历新报》编辑部担任个主编,一边撰稿一边审稿,也算是陶冶情操.”
“你!”张居正脸色涨得通红,活像是个关公。“还有谁!”
张允修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四哥简修,平日里不学无术,就是会舞枪弄棒,还十分好色,在兄弟里头几个难堪大任。
好在他为人踏实,极重情义,孩儿便传授他一本《纪效新书》,想着今后他可与戚元敬一般上场杀敌,为国建功立业啊!”
张居正没时间去想,幼子是怎么搞到《纪效新书》,这种戚继光的独门兵书,他指着对方愤然说道。
“惟时乃是状元之才,尔总该不会对其下手吧,今后为父要培养他”
可张居正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允修给打断说道。
“嗳——三哥懋修于文道之上颇有建树,可若无爹爹之福泽,如何能够成就状元之名?
爹爹不懂,可孩儿却与三哥时常谈心,三哥性情温文尔雅,骨子里正直刚强,有古君子之典范。
可这样的性子,真能够于官场生存么?怕又是下一个海刚锋罢了~”
他神情坚定地说道:“想来三哥于翰林院也是不快乐的,孩儿近来新开发一个项目,乃是化学之道,这化学承袭冶金炼丹之术,乃是归纳五行万物之理。
若想要再造出如火药一般的神器,必然需要研制化学不可。
近来三哥也有所明悟,多有去西山走动。
想来不消几年时间,便可与赵士桢一同,成为我西山化学领域的中流砥柱啊~”
“捅你的麽嘛!”
这一番话下来,给张居正气得荆州卫方言都脱口而出了。
他抄起一个砚台便朝着张允修砸去。
“尔要毁了众兄弟不成?”
只是不知是舍不得,还是力气不够,砚台“咚”地一声砸在了书案之上,根本不能伤及张允修分毫。
张允修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无他,已然是轻车熟路了。
在惹老爹生气这条赛道上,比之众兄弟来说,他已然是一骑绝尘了。
张允修梗着脖子高声说道:“爹爹何故如此迂腐?在教子一途上,你已然是失败透顶,一味让我等兄弟研习四书五经,却是不能够因材施教,如何能够教导出真正之人才?”
“张士元!”
张居正身子像是打摆子一样大声说道。
“汝是父亲还是吾是父亲?父之教,尔无所敬听,无所顺承,越俎代庖.实在是.实在是.”
气得张居正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曾经还想着极为周道。
幼子张允修善于“奇营巧技”,与皇帝相交莫逆,今后朝着锦衣卫武官而去,自然是绝了科考入仕之途。
那便令长子二子三子入朝堂从政,三兄弟并立于朝,可效仿宋朝时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同朝为官之佳话。
就算此三人再不成器,总归能出个部堂高官吧?
可现在倒是好了,原先谋划全部都给张允修打乱了,变成了幻梦泡影。
曾经乖巧懂事的儿子,通通皆成了不务正业之“逆子”。
不是去学了什么“化学”“算术”,就是去学了什么撰写话本。
相比较之下,倒是那个最为不成器的四子张简修,符合张居正原本的安排,成了一名武官。
这番操作下来,他张居正倒是成了局外人,张允修这个幼子倒是安排几个哥哥今后的前途。
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张允修却是有理有据的模样,叉着腰义正辞严地说道。
“父者,惟有德者居之!
爹爹不能因材施教,那便只能孩儿来替父管教了,今后几位兄长定然能够成才,还请爹爹不用操心,好生推行万历新政即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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