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巫影血脉

老者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溶洞里紧绷压抑的空气！

“他姓什么？”  “他母亲…”  “…可是姓‘巫’？！”

“巫”？！

这个古老而罕见的姓氏，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狠狠劈中了秦振山！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者，胸腔里那颗饱经风霜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骤然缩紧！

他怎么会知道？！“巫”这个姓…是延舟母亲的本家姓氏！这是一个极其隐秘、连延舟自己都因年幼家变而几乎遗忘、只在某次重伤高烧呓语中偶然吐露过的秘密！秦振山也是那时才偶然得知，并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个突然出现在地下溶洞、身份不明的老者，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破？！仅仅是通过观察延舟的容貌？还是…那枚嵌入胸膛的弹片？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警惕，如同冰火交煎，让秦振山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下意识地将昏迷的陈延舟更紧地护在身后，独臂攥紧了那枚冰冷的碎铁片，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秦振山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威胁低吼，盖过了老者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反而将问题如同投枪般掷了回去。

溶洞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那些原本围拢上来的难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老者的异常反应弄得不知所措，举着简陋的武器，面面相觑，目光在秦振山、昏迷的陈延舟以及那位神秘老者之间来回移动，最终都落在了老者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而那个躲在人后、煽风点火的“苏婉”，在看到老者对陈延舟产生如此剧烈反应的那一刻，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近乎恐惧的惊惶！她似乎想悄悄后退，将自己重新隐藏进阴影里。

然而，老者的目光却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试图移动的瞬间，猛地扫了过去！

那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威严。

“婉丫头，”老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你腕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方才说，他们杀了你的人，抢了你的东西…他们抢了你什么？又为何…偏偏是你，认得这个年轻人？”

一连三个问题，如同三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剥开了“苏婉”那层脆弱的伪装！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那只被陈延舟用刮刀两次割伤、此刻简单包扎着的手腕，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刀疤脸刘大哥和其他难民们也不是傻子，看到“苏婉”这副作态，又联想到老者之前那石破天惊的问话和此刻对“苏婉”的逼问，顿时疑窦丛生，看向“苏婉”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老者不再看她，仿佛她已经无足轻重。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秦振山脸上，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透前世今生的凝重。

“老夫…姓墨，墨守之。”老者缓缓开口，自报家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一个本该埋骨于前清皇陵深处的…守墓人。”

前清…皇陵守墓人？！

这个身份，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秦振山耳膜嗡嗡作响！这比任何武装力量或特务身份都更加离奇，更加…贴近那笼罩在“影鸮”、“灰鸢”之上的古老迷雾！

墨守之的目光越过秦振山，再次落在他身后昏迷的陈延舟身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追忆、痛惜，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至于他…”墨守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抬手指向陈延舟，“…若老夫这双快要入土的老眼没看错…他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昏迷时紧蹙眉头的神态…像极了老夫年轻时，在帝师巫启贤巫大人府上，见过的一位…身份特殊的女眷。”

帝师？巫启贤？前清的帝师？！

秦振山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延舟的母亲…竟然可能和前清帝师家族有关？！

“那位女眷，是巫大人最小的女儿，名唤…巫玥（yue）。”墨守之缓缓闭上眼，仿佛陷入了极其久远的回忆，声音缥缈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她…很特殊。自幼体弱，却聪慧绝伦，更…更身负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传承’。后来…后来世道大变，巫家顷刻覆灭，巫玥小姐也…不知所踪，都说她早已香消玉殒…”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再次钉在陈延舟脸上：“可这孩子的眉眼…尤其是左边眉梢那颗极淡的小痣…和巫玥小姐…几乎一模一样！”

左边眉梢的小痣…秦振山的心再次狂震！没错！延舟左边眉梢确实有一颗很小的、淡褐色的痣！平时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这老者…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而‘巫’姓，尤其与‘影鸮’图腾牵扯过深的‘巫’姓…血脉特殊，极其罕见…”墨守之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意味，“这孩子的母亲若真姓巫，那他出现在这里，身负如此重伤，被‘清道夫’追杀…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影鸮”图腾！他又提到了“影鸮”！而且直接将“巫”姓血脉与“影鸮”联系在一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老者的几句话强行串联，指向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源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影鸮’…又是什么？！”秦振山再也忍不住，嘶声问出这个盘旋在他心头太久太久的疑问！声音因急切和恐惧而微微变形。

墨守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已经完全听傻、目瞪口呆的难民们，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渊源，知道得太清楚，并非幸事。你们只需知道，‘影鸮’…是一个比你们正在对抗的日寇、甚至比‘灰鸢’…更加古老、更加…不容于世的阴影。它们沉睡在历史的最深处，偶尔苏醒，便是腥风血雨。”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地上昏迷的陈延舟，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而这孩子…他若真是巫玥小姐的后人，身负‘巫’姓之血…那他便不仅仅是‘灰鸢’的目标…他本身就是…”

老者的话语猛地顿住，似乎触及了某个极大的禁忌，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他硬生生转开了话题，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试图悄悄溜走的“苏婉”！

“至于她！”墨守之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严厉，“如果老夫没猜错，她腕上那伤，绝非寻常斗殴所致！那是‘巢穴’‘清道夫’惯用的‘缠丝刃’造成的撕裂伤！她在撒谎！她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极可能就是‘清道夫’的一员！或者说…是依附于‘清道夫’的‘告死鸟’！”

“告死鸟”？！又一个陌生的、却透着不祥气息的称谓！

“苏婉”被老者当场揭穿，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鬼！她猛地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爆射出怨毒和绝望的寒光，尖叫道：“老不死的！你懂什么？！‘涅槃’必将降临！所有旧日的污秽都必须被清洗！他是‘钥匙’！他也是‘障碍’！他必须…”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因为，就在她尖叫的同时——

地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陈延舟，身体猛地剧烈地痉挛起来！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再次无意识地抬起，不是划出符号，而是死死地、极其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那“涅槃”二字，是什么穿脑魔音！

而他左胸心脏的位置，那枚嵌入的弹片所在之处，衣物之下，竟然再次隐隐透出那幽蓝色的、微弱却诡异的光芒！一明一灭，如同垂死的心跳！

“呃啊——！”陈延舟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苦**，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眸中，却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混沌的、被巨大痛苦充斥的血红！他猛地扭过头，视线似乎穿透了人群，死死地、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憎恨与恐惧，钉在了那个尖叫的“苏婉”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不堪、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音节：

“…‘婉’…姐姐…”  “…为什么…又是你…”  “…冷水潭…你推她…”  “…还不够吗…”

冷水潭？！推她？！

是指苏宛？！难道苏宛当年坠入冷潭，不是中枪，而是被这个“苏婉”推下去的？！她们真的是姐妹？！  yet  却是自相残杀的仇敌？！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陈延舟诡异的苏醒状态，让溶洞里的空气彻底冻结！

“苏婉”如同被厉鬼索命，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溶洞另一个黑暗的出口狂奔而去！

“拦住她！”墨守之急喝道！

那刀疤脸刘大哥反应极快，虽然还没完全搞清状况，但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绝非善类，立刻带着两个汉子追了上去！

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

陈延舟在嘶吼出那几句石破天惊的话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身体猛地一软，再次重重向后倒去，双眼紧闭，陷入了更深的昏迷。胸口那幽蓝的光芒也随之彻底熄灭。

“延舟！”秦振山急忙扶住他。

墨守之也快步上前，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迅速搭在陈延舟的手腕脉搏上，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好烈的阴寒之毒！好重的旧伤！还有…某种极其霸道的、潜伏的‘引子’在他心脉附近…”墨守之的眉头死死锁紧，“再不解毒固元，吊住他这口即将散尽的先天之气，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猛地抬头，看向秦振山，眼神锐利：“你想救他吗？”

“废话！”秦振山双眼赤红，毫不犹豫地低吼。

“哪怕…救活他的代价，可能是揭开一个更加血腥、更加绝望的真相？甚至可能…释放出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墨守之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秦振山看着怀中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陈延舟，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深刻的痛苦痕迹，想着徐州炮火、想着柳月如那释然又绝望的眼神、想着苏宛坠潭前的决绝、想着这一路的重重追杀和诡异谜团…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射出不惜一切的光芒，重重点头：

“救！”  “无论他是谁！无论真相是什么！”  “他叫我一声师父…我这条老命，就是填进去…也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墨守之盯着他看了片刻，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是赞许，又似是…悲哀。

“好。”老者缓缓吐出一个字。

他猛地撕开陈延舟胸前早已湿透、血迹斑斑的衣襟，露出了那枚嵌入血肉、周围皮肤已然一片骇人青黑的弹片！

然后，在秦振山震惊的目光中，墨守之从自己贴身的衣襟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色泽沉暗的皮囊。

他打开皮囊，倒出的不是银针，也不是药丸…

而是三枚长短不一、造型古朴诡异、通体乌黑、却隐隐流动着暗红色血丝的…

骨针！

那针尖闪烁的寒光，竟与陈延舟呓语中那恐惧的“针…扎进骨头里…”莫名重合！

墨守之拈起最长的那枚骨针，目光凝重如铁，看向陈延舟左胸那枚幽冷的弹片，沉声道：

“忍住疼…”  “老夫要用这‘鸮吻针’…”  “…强行叩开他的‘生死关’！”  “…把他被‘灰鸢’和‘影鸮’联手封住的…”  “…‘巫’之血脉…”  “…暂时‘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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