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吹毛求疵
马文斌带来的专家团队开始逐一翻阅、提问。问题比现场更加细致、更加专业，甚至有些吹毛求疵。
“这个数据来源是哪里？有最新的调研报告支撑吗？”
“环境影响评价报告里这一条，我认为结论下得过于乐观了。”
“投资回报周期测算，是否考虑了极端天气和市场波动的风险？模型参数给我看一下。”
“这个地方政府的配套资金，到位承诺书呢？我要看原件。”
云水县方面负责汇报和应答的人员疲于奔命，声音都沙哑了。
林川虽然不在现场，但通过电话实时了解着情况，遥控指挥。
他提前要求做的准备工作此时发挥了作用，大部分刁钻的问题都还能找到依据和解释，虽然过程极其煎熬。
马文斌坐在主位上，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插一句，点出某个他认为的关键“漏洞”，或者对专家的某个质疑表示一下赞同，施加压力。
汇报和质询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多。
马文斌终于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文件夹，环视了一圈疲惫不堪的云水县干部，脸上露出一丝看不出意味的笑容。
“听了半天，看了半天，总的感受是...”他拖长了声音，
“云水县的同志们，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的，热情是有的，想法也是好的。”
先扬后抑，所有人都知道重点在后面。
“但是！”马文斌语气陡然加重，
“问题也不少，而且很多是基础性的、原则性的问题，对于风险的评估，严重不足，对于程序的把握，不够严谨，对于可能出现的后果，缺乏足够的预见和预案。”
他一项项罗列刚才专家们提出的质疑，虽然有些已经被现场解释或材料证明有所弥补，但他依然将其作为重大缺陷指出来。
“这样的项目状态，让我很担忧啊。投资这么大，涉及面这么广，如果因为前期工作不扎实，导致后期出现重大问题，谁来负责...我们怎么向省委省政府交代...怎么向老百姓交代...”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降到了冰点。
县委书记硬着头皮表态：
“马主任批评得对，我们一定深刻反思，立即整改...”
“整改是必须的！”马文斌打断他，
“鉴于该项目目前存在的诸多风险和不确定性，我建议...”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知道最终的判决要来了。
“项目暂停推进！”
这几个字像冰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立刻进行全面彻底的重新评估和风险排查。”
“所有前期工作，都要推倒重来，专家组会留下来，协助你们查找问题，直到所有隐患彻底排除，所有程序完全合规之后，再视情况决定是否继续推进，以及如何推进。”
推倒重来！暂停推进！
这几乎是判了项目的死刑。
无限期拖延下去，省农投的耐心、投资者的信心、农民的期望，都会消耗殆尽。
赵志远和马文斌的目的就达到了。
县委书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争取：
“马主任，这...是不是再研究一下？我们...”
“这是调研组经过认真研究和讨论后形成的初步意见。”
马文斌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是为了对项目负责，对国家和人民利益负责，必须执行！相关情况我会如实向赵省长和省委省政府汇报...”
他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调研。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所有人都望过去。
只见林川穿着一身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脸色苍白如纸，在小陈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在门口，他显然是从医院强行赶过来的。
“马主任，”林川的声音虚弱，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您的意见，我不敢苟同。”
马文斌显然没料到林川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林川同志，你不是在住院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体要紧，工作上的事，有调研组和云水县的同志在。”
“项目是我牵头搞的，出了任何问题，我第一个负责。现在马主任说要暂停，要推倒重来，我这个主要负责人，怎么能不在场？”
林川在小陈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会议室，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负责？你怎么负责？”马文斌冷笑，
“拿什么负责？靠你带病工作？精神可嘉，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林川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目光扫过在场的专家和记录员，最后看向马文斌：
“马主任说我们风险评估不足，程序不严谨。我想请问，项目立项至今，所有的专家论证会记录、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地质勘查数据、资金筹措方案、政府常务会议纪要...哪一份不是白纸黑字，符合相关规定。”
他示意了一下小陈。
小陈立刻将怀里抱着的一摞厚厚的文件副本，逐一放在各位专家和马文斌面前。
“这是所有材料的完整副本，包括马主任您刚才质疑的几个问题的详细说明和支撑文件。”
林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虽然中气不足，却字字清晰，
“第三方权威机构的评估团队已经进驻，这是国内顶尖的机构，他们的初步勘测数据和分析结论，也附在了后面。请各位专家和马主任过目。”
专家们有些意外，拿起文件翻看起来。
马文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没想到林川准备得如此充分。
“至于暂停推进...”林川继续道，语气转为沉重，
“马主任，云水县刚经历了一场罕见的天灾，群众期盼着这个项目带来希望和生机。省农投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和信任。”
“现在仅仅因为一些可以完善和补充的细节问题，就全盘否定，暂停推进，这造成的损失和负面影响，谁来负责？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对人民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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