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扣留

后来，韩澈的父亲在战场上牺牲，臣瑾全家为了先帝的计划，成为诱饵，血洒江南。两人一个远赴边关，一个深入西夏潜伏。按照既定计划，现在应该是臣瑾凯旋归京，恢复其身份的时刻，他本应在京城享受荣耀，直上云霄。

仅仅错过了一天。

他孤独地死在了大恒万里疆域之外。

信纸被揉成一团，年轻的帝王面露沉思，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愁，眼眶泛着不为人知的泪光。

“姜寰，必死。”

夜深人静，大雪纷飞，无声地覆盖了窗沿，整个京城被洁白的雪毯所覆盖，仿佛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葬礼。

百姓们在宁静中安然入梦，烛光映照着婴儿的粉嫩面庞，夫妻相拥而眠，无人知晓有人为了守护这份平凡的安宁，在异国他乡惨烈牺牲。

遗体尚未归来，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臣瑾的真实身份仍需保密，葬礼不得不推迟，隐秘而不张扬。萧承谨独自一人在雪夜登上城墙，远眺那无垠的原野，提笔在准备好的讣告末尾，添上了一句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夜雪飘洒，灵魂归于故土。

谢文暄在西夏取代了原本之人的真实身份，隐匿了十多年，作为大恒深藏不露的间谍。然而，在前夜，他被一剑封喉，死在了空旷的谢府中。

尽管被间谍欺骗了如此之久，皇室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按照常理，应当严守秘密以维护皇室的尊严，但姜寰并未选择沉默。相反，他亲自操办了谢文暄的葬礼，并将他安葬于城外。面对满朝文武惊愕的表情，姜寰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曾对他怀有爱慕之情，因此准许他的遗体不受暴晒，得以完整地安葬。”

群臣闻言，无不惊骇，无人敢出声，心中暗想这位长公主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狂人！

她年轻时对谢文暄的爱慕之情并非秘密，甚至曾恳求先帝赐婚，但最终未能如愿。在得知谢文暄竟是大恒的间谍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他处死。

其手段之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近日，姜寰领兵围困了所有持不同政见的大臣府邸，对那些主张投降的变节者施以酷刑，剑刃上的血迹未曾干涸。整个都城仿佛被她的长剑所统治，无数人命丧其手，几乎到了血流成河的地步。

正如她年轻时领兵攻城的惨烈场面，她将所有人拖入了那个无尽的炼狱。

整个都城被血色所笼罩，长公主姜寰手段冷酷无情，这些年来表面上看似风流不羁，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无情的杀戮者。

短短数日，朝廷中主张求和的声音销声匿迹，都城内也无人再敢违背姜寰的意志。

陆戚雪得知都城的状况时，只感到一阵寒意。

姜寰已经变得疯狂，不再有人的模样，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手段残忍而冷酷。陆戚雪回想起自己当初从西夏侥幸逃生的情景，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庆幸。

幸运的是，姜寰一开始便对她的误解和轻视，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因此，当她意外跌倒后，又遭到陆戚雪的蓄意挑衅和设计，怒火中烧，一心只想让陆戚雪屈服，未能保持冷静。否则，她能否从如此狂乱的姜寰手中逃脱，确实是个未知数。

所有人都认为姜寰真的疯了。

她以杀戮解决所有问题，朝堂上的官员在这场浩劫中被斩杀了十几位，甚至有一家在夜深人静时被姜寰上门屠戮，血腥味久久不散。

谢文暄的探子身份确实激怒了姜寰，但潜伏的探子众多，谢文暄只是其中较为关键的一环。他宁死不屈，最终客死他乡，在不同人眼中，他的结局自然也有所不同。

姜寰这一招极为狠辣，不仅向朝中那些意图违抗她的人发出警告，也在向暗中监视的间谍们展示威慑，表明唯有投降才是生存之道。

谢文暄去世后的第六天，夜幕之下，一位身着黑衣的访客悄然造访长公主府，自称是时大恒的间谍。

姜寰悠然地吹熄了眼前的蜡烛，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就去见见他，看看他能带来什么价值。”

若此人有价值，便留之为己所用；若无价值，直接处决后弃之即可。

这位访客名叫周靖，现任西夏太尉的门下客卿，他在都城的潜伏已逾二十年，比谢文暄到此的时间还要早。在这里，他已成家立室，拥有一位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儿子。

姜寰的威胁实在太大，他不敢再冒险继续潜伏，以免被发现时遭遇与谢文暄相同的命运。更令他担忧的是，这可能会牵连到他的家人。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主动投诚。

姜寰凝视着他，不知是否相信了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是大恒人，真的能放弃大恒，转而投奔西夏吗？”

周靖愣了一下，试图回忆起大恒的景象，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离开得太久，已经感到陌生，甚至记不清大恒京城的模样了。

他唯一能清晰记起的，只有关外肆虐的风沙和西夏繁华的钟鸣鼎食之景。

周靖缓缓摇头，声音略显沙哑：“我已经记不清大恒的模样了。”

姜寰的脸上缓缓展露出一丝微笑。

周靖离开后，敬轩呈上了对周靖过往经历的调查报告。姜寰仔细翻阅每一页，发现情况正如周靖所述。起初，他满怀激情，日复一日地努力搜集西夏的情报并传回大恒，潜伏极深。他甚至数次传递了关键情报，因此获得了表扬。

然而，自从亲眼目睹一名探子被鬣狗撕裂吞噬的惨状后，周靖的信念开始动摇。

那些被保护的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们愚昧而纯真，生活在金碧辉煌、安逸的京城之中。与此同时，像周靖这样的探子却在西夏冒着生命危险，试图填平一个又一个危险的深渊，但这些深渊似乎永远也填不满。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多年未曾归家，甚至快要忘记如何说大恒话了。

当信仰彻底崩溃的那一刻，恰逢他深爱的儿子呱呱坠地。那天，他不得不冒险外出探听消息，最终还是暴露了身份。幸运的是，另一位探子挺身而出，替他承担了罪责，结果被西夏贵族投入斗兽场，惨死于狼群之口。他这才得以逃脱，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妻子生下的一个白胖小子，如此可爱，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险些未能见证这个孩子的出生。

周靖不再愿意将生命赌注押在毫无希望的未来上，他渴望平安归家，与妻子携手安度晚年，看着儿子长大成人。

他选择了一种更为自私的生活方式。

姜寰阅毕，面色难辨，将信纸置于烛焰之上，目睹猩红火舌逐渐吞噬那洁白的信笺。

她最鄙夷的便是那些被称作深刻的情谊，唯一信赖的只有自己。然而，她常常目睹这些平凡之人为了这些所谓的情谊，不惜投入时间、金钱，乃至生命。即便如此，她行事时也不得不借助这些根深蒂固的虚妄之物。每当目睹他人因这些情谊而倾其所有，她只感到可笑。

周靖亦是如此。若在多年前，他孤身一人时，定是坚不可摧，姜寰根本无法左右他，更无法识破他的身份。但如今，他有了妻儿，自己便有了弱点，如同四面透风的墙，姜寰轻易便能将他掌控。

爱恨真是奇妙，姜寰心中暗想。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把他的妻儿都扣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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