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幕后之手
街道上的喧嚣,正如同退潮的海水,带着咸腥的血气与未散的惊恐,缓缓褪去。
覆江龙王煞的仪仗已经远去,那顶象征着淮南地下权柄的八抬大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留下了一地狼藉与满城的人心惶惶。
被废掉一臂、如同死狗般拖走的李逵,其凄厉的惨嚎似乎还回荡在空气里,成为一个警示所有人的血色音符。
而那个最终的胜利者,新晋执掌盐帮半壁江山的冯奇,则在无数双敬畏、艳羡与嫉妒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整顿着府邸,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乾坤的生死豪赌,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午后消遣。
无人知晓,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戏落下帷幕之后,真正的导演,早已悄然离席。
城南,一处僻静的货运码头。
这里远离了城中的繁华,只有晚风吹拂着江水,拍打着泊在岸边的乌篷船,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哗哗”声。
空气里弥漫着水草与鱼腥的气味,几盏悬在木杆上的风灯,在暮色四合中洒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晕。
一间毫不起眼的仓库内,烛火静静燃烧。
林河负手立于窗前,目光穿过积满灰尘的窗格,投向那片被夜色渐渐吞噬的江面。
他身后的影手,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都隔绝在外。
仓库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三长两短,是预先定好的暗号。
“进来。”
林河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门轴发出一声艰涩的“吱呀”声,一道魁梧的身影闪了进来,随即便立刻将门重新闩上。
来人正是冯奇,他脱下了那身象征堂主身份的华服,换上了一套不起眼的短打劲装,脸上再无半分白日里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髓的疲惫与敬畏。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仓库中央,对着林河那并不高大的背影,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冯奇,拜见公子。”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姿态之恭顺,比最卑微的奴仆还要谦卑。
白日里,他跪王煞,跪的是权势,跪的是形势所迫,那是一种表演,一种以屈辱换取生机的策略。
而此刻,他跪林河,跪的却是那份被彻底击溃了心防的恐惧,跪的是那神鬼莫测、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的通天手段。
他心中无比清楚,眼前这个青年,才是决定他生死荣辱的真正主宰。
“起来吧。”
林河终于转过身,烛火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显得愈发高深莫测,“冯堂主今日一出好戏,唱得是荡气回肠,想必收获不小。”
冯奇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他缓缓站起身,却依旧躬着腰,不敢抬头。
“若无公子神机妙算,冯奇早已是刀下亡魂,哪来什么收获。”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李逵的地盘与人手,我已尽数接管。帮中上下,如今再无人敢与我作对。王煞……王煞虽对我心存忌惮,却也赏赐颇丰,以示安抚。”
“很好。”
林河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他踱步上前,与冯奇擦身而过,目光落在他带来的一个沉甸甸的木箱上。
“这就是你的报酬?”
林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敢!”
冯奇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连忙解释道,“这只是冯奇的一点心意!箱中是黄金五百两,以及淮南郡城中三处最隐秘的宅邸地契。公子初到淮南,权当落脚之用。公子的大恩,冯奇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他说得情真意切,然而林河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得冯奇心头猛地一跳。
“冯奇,”林河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箱盖,那一片灿烂的金光,却未能让他的眼神有丝毫波动,“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拿起一锭金元宝,在手中随意地抛了抛。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来报答我。”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地扎进冯奇的心里。
“我帮你,是因为你需要一个主人。而我,正好缺一条能替我办事的狗。”
屈辱!
无以复加的屈辱!
冯奇的拳头在袖中猛然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他好歹也是淮南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更是权势滔天,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然而,当他抬起头,对上林河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时,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不甘,便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轻蔑,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丝毫情绪。
有的,只是一种看待工具般的淡漠。
仿佛在他眼中,自己这点所谓的权势与尊严,根本就是个笑话。
冯奇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屈辱与不甘,连同自己的脊梁骨,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是,冯奇……明白了。”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林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金元宝扔回箱中,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明白就好。”
他淡淡道,“我需要三样东西。”
“第一,情报。我要知道淮南盐帮所有堂口的分布、实力、主事人的性格背景,以及王煞本人的所有信息,包括他的武功路数、亲信、仇家,甚至他有几个女人,每天在哪个女人房里过夜。我要的情报,要细致到他每天吃的饭菜。”
冯奇心头剧震,骇然地看着林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探,这是要将王煞这个人从里到外扒个精光!
“第二,身份。”
林河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要一个全新的,绝对清白的身份。一个能让我在淮南郡,乃至整个大夏南方,都可以自由行走的身份。这个身份,要经得起任何盘查。”
“第三,”林河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影手,“人手。从你新接管的势力中,挑出二十个最精锐、身家最清白、而且绝对忠诚于你个人,而非盐帮的死士。将他们交给他,由他全权指挥。这些人,从今往后,与你,与盐帮,再无任何瓜葛。”
三个要求,一个比一个狠辣,一个比一个致命。
第一个,是要彻底掏空盐帮的根基。
第二个,是要为他自己披上一层完美的伪装。
而第三个,则是要从冯奇身上,活生生剜下一块最精锐的血肉,变成一把直属于他林河本人的刀!
冯奇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明天的淮南江里,就会多一具无名的浮尸。
“公子……”
他嘴唇哆嗦着,“这些事,牵扯太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那是你的事。”
林河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温度,“我只看结果。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
他转过身,不再看冯奇一眼,仿佛在与空气说话。
“三天之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为我解决问题的冯堂主,而不是一具……失去利用价值的尸体。”
话音落下,林河便径直走向仓库的后门。
影手提起地上的钱箱,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冯奇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僵立在原地,任由那盏昏黄的烛火,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无比漫长。
许久,他才猛地打了个哆嗦,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仓库,感受着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刺骨江风,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王座,而是那个青年,为他早已准备好的……
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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