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神谕：一夜皆杀
神坛之上，风声呜咽，吹得林河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一句“该轮到徐振了”，轻描淡写，却仿佛蕴含着来自九幽地府的绝对寒意，让跪伏在地的影手，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地猛然一颤。
他追随神尊已久，自以为早已习惯了这位主上那深不可测的心智与雷霆万钧的手段。
可直到此刻，他才惊骇地发现，自己所见到的，或许依旧只是冰山一角。
诛杀张敬，已是惊天动地之谋。
那三步连环的毒计，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兵不血刃地便将一位官声显赫的二品大员彻底碾碎，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等手腕，已近乎于“道”，而非“术”。
然而，在神尊的棋盘上，张敬的疯魔，竟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枚被废弃的棋子，精准而冷酷地锁定了下一个目标那个自以为是赢家，此刻正在弹冠相庆的淮南郡尉，徐振。
“神尊……”
影手的声音艰涩无比，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徐振乃一郡武官之首，其府邸守卫森严，远非郡丞府可比。若要在一夜之间将其……”
他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必会陷入城防营的重重包围。
暗杀，目标是整个郡尉府，而非徐振一人，难度之大，更是难以想象。
林河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影手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这位顶尖刺客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彻底看穿。
“谁说要强攻了？”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洞悉了猎物所有动态后，属于猎食者的绝对自信。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脆弱？”
他淡淡地问道，像是在考校，又像是在自语。
影手一怔，脑中飞速思索，却不敢轻易作答。
林河没有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是在他穷途末路、四面楚歌之时。那时的他，是警惕性最高的困兽。”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了命运的脉络之上。
“而是在他大获全胜、志得意满之际。那时的他，会亲手拔掉自己所有的尖牙与利爪，将最柔软的肚腹，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面前。”
林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此刻的徐振，便是如此。他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将所有心腹党羽都召集于府邸之内，饮酒作乐，庆贺着敌人的倒下。他以为那座府邸是他的权力之巅，却不知，那已然变成了一座为他自己和他所有同党准备的、最为华美的坟墓。”
“我不仅要杀他，更要借他的手，将整个淮南郡的军事指挥体系，一夜之间，彻底斩首！”
轰！
影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神尊真正的目的！
张敬的疯魔，不仅仅是为了废掉一个政敌，更是为了给徐振搭起一座狂欢的舞台，让他得意忘形，让他将所有力量都收缩回一点，然后……
一网打尽！
这是何等恐怖的算计！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一文一武，都只是神尊掌中的玩物！
“传令冯奇。”
林河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决绝，如神明下达的最终审判，“我不要血流成河，那太脏，也太愚蠢。”
“我要在日出之前，让那座欢声笑语的府邸，变成一座寂静无声的鬼蜮。”
“去吧。”
影手深深地叩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板，心中的敬畏与狂热，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遵……神谕！”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坛上已然空无一人。
淮南郡城，夜色渐浓。
与郡丞府的死寂不同，郡尉府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喧天的锣鼓与纵情的笑语，几乎要将府邸的屋顶掀翻。
主宴客厅内，酒气与肉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醺然的靡靡之气。
淮南郡尉徐振高坐主位，他那张粗犷的脸膛因为过量的酒精而涨得通红，眼神中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与光芒。
“喝！都给老子喝！”
他举起巨大的牛角杯，向着满堂的宾客咆哮道，“今天不醉不归！谁他娘的敢不喝，就是不给我徐某人面子！”
堂下，坐满了他的心腹将校，以及那些平日里依附于他的各级官员。
他们一个个满面红光，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一名校尉满脸谄媚地举杯，“从今往后，这淮南郡，便是大人您的一言堂了！”
“说得对！那姓张的老匹夫，自以为是圣人，结果呢？还不是被一个妓子给逼疯了！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都是大人您运筹帷幄，才能一举铲除此獠！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振听着这些吹捧，只觉得通体舒泰，仿佛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快活。
他得意地大笑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赢了！
他与张敬斗了这么多年，始终被那个老东西用“规矩”和“清名”压着一头，今天，他终于赢了，而且赢得如此彻底！
从今往后，这淮南郡的军政大权，将尽数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众人狂饮之际，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香气，伴随着舞女们的翩翩舞姿，悄然弥漫在空气里。
那香味初闻时极淡，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可随着呼吸，却又化作一种奇异的甜腻，仿佛能渗入骨髓，让人四肢百骸都感到一种懒洋洋的舒坦。
“咦？这是什么香？味道好生奇特。”
一名官员抽了抽鼻子，好奇地问道。
徐振大手一挥，得意洋洋地说道：“此乃‘醉仙霖’！是本官花了重金，从西域商人手中购得的奇香！据说能安神助兴，价值千金！今日特意拿出来，与诸位兄弟共享！”
“原来是醉仙霖！大人真是大手笔！”
“多谢大人赏赐！”
众人一听是价值千金的奇物，纷纷深吸几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再无疑虑。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随着香气的弥漫，那些原本跳得正起劲的舞女，动作开始变得有些迟缓；那些奏乐的乐师，指法也开始有些错乱。
整个宴客厅，仿佛被笼罩进了一层无形的、温柔的网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振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他搂着一个美艳的舞姬，正准备再说几句豪言壮语。
突然，一名负责守卫中庭的亲兵队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混账东西！”
徐振见他搅了雅兴，勃然大怒，抓起一个酒杯就砸了过去，“滚……”
他的话音未落。
那名亲兵队长，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一缕细细的、黑色的血线，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整个宴客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的笑声、音乐声、调笑声，都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
徐振的酒，醒了一大半。
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地窜上头顶！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舞姬，想要站起身，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竟变得如棉花般绵软，使不出一丝力气！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
只见满堂的将校官员，一个个都东倒西歪，有的瘫软在席位上，有的伏在桌案上，脸上全都带着茫然与恐惧。
那些舞女和乐师，更是早已昏倒在地。
那诡异的香气，此刻仿佛化作了无数条毒蛇，缠绕着每一个人的身体，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徐振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就在这时，宴客厅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
一道身影，沐浴在冰冷的月华之中，悄然伫立。
那人一身寻常的青布长衫，面容普通，正是之前在土地庙负责执行计划的盐帮头目，冯奇。
然而此刻，他身上再无半分江湖人的匪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死寂。
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黑衣人如幽灵般涌入，他们手持淬毒的短刃与机簧上弦的劲弩，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收割者，沉默地封锁了所有的出口。
冯奇的目光，越过满堂瘫软的众人，精准地落在了主位上那面如死灰的徐振身上。
他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一个谦恭而又残忍的微笑。
“徐郡尉。”
“我家神尊，向您问好。”
“您的盛宴，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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