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都护荣归返京华
西北的风,终究是留不住归乡的龙。
贾环那声“备马”,如同一道军令,在死寂的安西都护府内,瞬间点燃了效率的引擎。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一支由五百名健锐营最精锐老兵组成的护卫队,便已集结完毕。
他们一人双马,背负强弓,腰挎弯刀,那身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滔天煞气,足以让任何宵小之辈望风而逃。
年富与卫七,一文一武,如两尊门神,寸步不离地护卫在贾环的车驾两旁。
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没有绵延数里的车队。
这支归京的队伍,人数不多,却精悍得令人心悸。
他们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以一种撕裂空气的速度,向着那遥远的、帝国的权力中枢,呼啸而去!
……
自贾环离京,已有近一年光景。
他离去时,是圣上身边一个初露锋芒的紫宸殿行走,是一个被无数勋贵世家暗中鄙夷的、走了狗屎运的庶子。
他归来时,却是身佩紫金鱼袋,总管西北一切军政要务,让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都不得不俯首听令的……
安西大都护!
是真正的,裂土封疆,与国同休的王!
消息,早已通过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传遍了沿途的每一个州府。
当那面代表着“安西大都护”的黑色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无论是封疆大吏,还是地方知府,无不率领阖城官吏,出城十里,跪伏于官道两旁,连头都不敢抬起。
他们战战兢兢,献上早已备好的厚礼,只求这位传说中杀伐决断、手腕通天的少年权臣,能不在自己的地界上,挑出半分错处。
贾环的车驾,从未停歇。
他只是偶尔掀开车帘,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那些跪伏的身影。
无需言语,无需威吓。
那平静的目光,本身,便是最令人胆寒的威严。
十日后。
京师,西直门外,十里长亭。
今日的长亭,与往日截然不同。
官道两旁,早已被京营的兵马清空,数以万计的百姓,被拦在远处,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只为一睹那位传说中“贾神仙”的真容。
而官道之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
为首的,正是当朝一品亲王,北静王水溶。
他一身杏黄亲王朝服,面带温润笑意,眼中,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喜悦。
在他身后,以内阁首辅张廷玉为首的文官集团,神情复杂。
他们看着那即将到来的车队,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此子经天纬地之才的惊叹,又有对其权势膨胀速度过快的深深忧虑。
而另一侧,以京营提督王子腾为首的武勋集团,则个个面色铁青,眼神阴鸷。
他们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黑色龙旗,仿佛看到的,不是帝国的功臣,而是踩着他们尸骨上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官道的尽头。
那支人数不多,煞气却足以冲天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当先的,是年富与卫七。
其后,便是那辆看似普通,车顶之上,却飘扬着一面绣着狰狞黑龙与“贾”字的帅旗的四轮马车。
马车缓缓停下。
在满朝文武,万千百姓的注视之下,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掀开。
贾环一身墨色常服,未着官袍,缓步而下。
他比离京时,高了半个头,面容的轮廓也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变得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扫过眼前这迎接的盛大场面时,没有半分的得意与动容,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仿佛眼前这百官相迎的无上荣光,于他而言,不过是路边寻常的风景。
“下官贾环,见过王爷,见过诸位大人。”
他对着北静王与一众官员,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他的身份,已是封疆大吏,大都护。
按制,他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可他,偏偏行了。
这看似谦逊的一礼,却比任何倨傲的姿态,都更让在场的官员们,心中发寒。
因为,他们从那平静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名为“漠视”的东西。
他,已经不再将他们,视为同一个层面的存在了。
……
贾环荣归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当他的车驾,在京营兵马的护卫下,缓缓驶向宁荣街时,往日里那扇只有在迎接圣驾、或是元妃省亲时才会开启的、象征着家族最高荣耀的荣国府中门,早已“轰隆隆”地,大开着。
府门之内,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为首的,正是荣国府的定海神针,贾母。
她身后,是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以及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
再往后,则是贾赦、贾政、贾琏等一众男丁。
全族上下,无论长幼尊卑,无论嫡庶亲疏,此刻,尽数跪伏于地,以迎接王侯之尊的最高礼节,等待着那个,他们曾经最看不起的、最厌恶的“不肖子孙”的归来。
王夫人跪在冰冷的石板之上,浑身都在发抖。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怨毒。
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个即将到来的身影,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王熙凤跪在人群的角落里,那张往日里美艳泼辣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她看着那洞开的中门,看着那即将到来的、属于贾环的无上荣光,她知道,自己连同整个王家已经彻底输了,输得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车驾,停稳。
贾环缓步而下。
他踏上荣国府门前的台阶,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黑压压一片、跪伏于地的“亲人”。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贾政,那张素来古板的脸上,此刻满是激动、骄傲,以及一丝不敢直视的敬畏。
他看到了自己的生母赵姨娘,跪在女眷的末尾,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那泪水中,有激动,有扬眉吐气,更有对自己儿子那神鬼莫测手段的深深恐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跪在最前方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上。
贾母。
这个曾经执掌着他生杀大权,一句话便能决定他命运的家族最高统治者。
此刻,正用一种无比复杂,混杂着欣慰、骄傲、悔恨,以及一丝深深忌惮的眼神,仰望着他。
四目相对。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许久,贾环才缓缓上前,亲自伸出双手,将这位名义上的祖母,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老祖宗,地上凉,快请起。”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疏离。
贾母颤抖着,借着他的力站起身,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挺拔如松的孙儿,嘴唇翕动了半天,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好……好孩子……回来,就好……”
……
当晚,荣庆堂大排筵宴,为这位荣归故里的“安西大都护”,接风洗尘。
整个荣国府,张灯结彩,其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往年的除夕。
宴席之上,贾环被理所当然地,安排在了主位之上,连贾母与贾政,都只能屈居次席。
觥筹交错,阿谀如潮。
府里的男丁们,一个个红光满面,争先恐后地向他敬酒,言语之间,极尽吹捧。
仿佛他们与这位大都护,是何等的血脉情深。
贾环来者不拒,应付自如。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每一个人寒暄,那份从容与气度,与一年前那个阴沉孤僻的少年,判若两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就在这气氛达到最高潮时,贾环却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贾母,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充满了好奇的语气,笑着问道:“老祖宗,孙儿此次回京,一路之上,听了太多关于前朝的传奇故事。心中,倒也对自己家的历史,起了几分兴致。”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贾环仿佛没有察觉到这气氛的微妙变化,依旧是那副好奇的、属于晚辈的口吻。
“孙儿斗胆,想问问老祖宗。我们荣国府的第一代老祖,荣国公贾源他老人家,当年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想必也是一位传奇人物。”
“不知,他老人家,可曾留下过什么……特别的遗物?”
“又或者说,”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大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这住了百年的荣国府,可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秘闻趣事?”
“孙儿在西北,整日面对的,都是黄沙大漠,金戈铁马,听得都腻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倒是想听一听,咱们自家的故事,解解闷儿。”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充满了少年人对家族历史的好奇与崇拜,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然而,就在贾环问出这句话的瞬间。
一直满脸慈爱笑容的贾母,她那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一滴晶莹的酒液,从杯沿溢出,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了她那华贵的、绣着万福金安图案的裙摆之上,洇开了一小片暗色的痕迹。
她的脸上,那慈祥的笑容,有那么一刹那的凝固。
那双历经风霜、看透了世间百态的老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虽然,这丝慌乱,转瞬即逝,快到连一旁的王夫人都未曾看清。
她立刻便恢复了那副慈和的模样,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都是些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有什么好听的。来来来,快,再敬你父亲一杯!”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了开去。
可她,却不知道。
她那瞬间的、细微到极致的表情变化,早已被那个一直看似随意,实则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她的少年,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贾环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好奇的笑容。
他的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知道!
这个执掌了荣国府数十年的老太太,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关于那第一代荣国公贾源!
关于这荣国府的秘密!
关于那失落的前明宝藏!
线索,找到了!
贾环端起酒杯,对着贾政,一饮而尽。
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直烧到了心底。
烧起了一股,名为“探索”与“真相”的、不可遏制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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