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血脉为咒，长夜将尽

石先生那句如梦呓般的警告，像一根无形的冰针，悄然刺入卧房内那片由权力与欲望交织而成的、滚烫的空气之中。

林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当“诅咒”二字响起时，自己血脉深处那股温润的内力竟是莫名地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悸动。

仿佛，沉睡于古老血脉之中的某种东西被这句话惊醒了。

“先生，说笑了。”

林渊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他迎着石先生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浑浊老眼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天狼之血是家父所传是林某安身立命之本。是福是祸林某一力承之。”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对着床榻之上的严嵩，再次深深一揖。

“相爷夜已深晚辈就不多做叨扰了。”

“告辞。”

他转身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残月萧启元以及那个脸色惨白如鬼，却又在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妖异光芒的雨化田，紧随其后。

“等等。”

严嵩那苍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

四人的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严嵩缓缓地从床榻之上坐起，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过林渊的背影最终落在了石先生的身上。

“石先生代老夫送一送林大人他们。”

“是，相爷。”石先生躬身领命随即转过身对着林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姿态恭敬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萧启元与雨化田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们知道这不是相送。

这是，监视。

也是，最后的警告。

林渊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便，有劳先生了。”一行五人就以这样一种诡异而又，充满了张力的姿态缓步走出了这间，足以颠覆整个大干王朝的卧房。

当他们，重新踏上那通往阁楼之外的阶梯时，那名一直慵懒地倚在门框之上的贵妃却是突然开口了。

“林大人。”

她的声音娇媚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林渊停下脚步，回过头。

“娘娘还有何吩咐？”

贵妃看着他，那双媚眼如丝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那红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陛下说了他喜欢聪明的棋子。”

“但也仅仅是喜欢罢了。”

林渊笑了。

“晚辈谢娘娘提醒谢陛下……恩典。”

他不再回头大步流星地走下了楼梯。

阁楼之外夜色依旧深沉。

但那原本密布于黑暗之中的杀机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十名缇骑与龙牙暗卫的身影从阴影，之中悄然现身重新汇聚到了林渊的身后。

石先生将他们一直送到了那座，已经被死亡彻底清洗过的湖心亭之侧。

他停下了脚步。“林大人”他看着林渊那双浑浊的老眼，之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仿佛能看穿，未来一切的奇异光芒“老朽有最后，一句话想，送给大人。”

“先生请讲。”

“这天下，是一盘很大的棋。”

石先生的声音悠远而又苍凉仿佛是从另一个更加古老也更加宏大的时空之中，传来。

“下棋的人，有很多。”

“但，真正能决定棋子命运的……”

他顿了顿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片被乌云所遮蔽的、深不见底的夜空。

“却从来都不是棋手。”

说，罢他不再多言对着林渊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无尽的、深沉的夜色之中。

林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反复地，咀嚼着石先生那句充满了禅机却又蕴含着无尽恐怖意味的话，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迷茫”的神色。

“大人，我们该走了。”

残月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

“嗯。”林渊回过神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三个，神情各异的“盟友”那双眸子里重新，恢复了那份洞悉一切的冷静与决断。

“回东宫。”当一行人再次如同鬼魅般潜回那座，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汹涌的东宫，之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般的灰白。

长夜，将尽。

黎明，将至。

毓庆宫，书房。

当太子朱宸听完林渊对这一夜惊心动魄的讲述之后，他那张总是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骇然！他看着林渊又看了看，那个虽然狼狈却依旧妖异不减的雨化田和那个虽然沉默，却气势如渊的萧启元他那颗因为父皇的猜忌而冰冷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座京城的权力格局，将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而彻底地被改写！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那双温润的眸子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决然！

“林渊孤果然没有看错你！”他走，到林渊的面前竟是亲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那略显凌乱的衣襟。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等。”

林渊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等？”

“不错。”林渊点了点头他走到窗前看着那片即将被晨曦彻底照亮的东方天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等今日的早朝，等严嵩的‘自陈其罪’。”

“等陛下的雷霆之怒，也等陛下的……恩赐。”

“更要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等北地那边暗鸦为我们送来一份足以彻底奠定胜局的……惊天大礼！”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股毫无征兆的如同针扎般的剧痛，忽然从他的太阳穴之处猛地炸开！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充满了暴戾与杀戮气息的洪流，竟是从他血脉的最深处疯狂地逆流而上直冲他的脑海！

“呃！”

林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张总是平静如古井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眼前，瞬间一黑！

无数破碎的血腥的充满了疯狂与杀戮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尸山血海！

他看到，群狼拜月！

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战甲手持一张巨弓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正独立于九天之上弯弓搭箭对准了那轮血色的……

妖月！而在那道，身影的脚下是无尽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狼头图腾！

“大人！”

残月的惊呼声，将他从那无尽的、恐怖的幻象之中，拉了回来！

林渊猛地，睁开眼睛！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角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鼻子。

指尖传来了一阵温热的粘稠的触感。

是血。

殷红的带着一丝不祥的暗金色的……

鲜血。

“天狼之血既是钥匙也是……诅咒。”

石先生那句，如同梦呓般的警告在这一刻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再次在他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林渊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铜镜之中自己，那双不知何时竟是变得微微泛红的……

诡异双瞳。他那颗总是能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脑在这一刻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掌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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