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雪上加霜:勒颈的绞索
噩耗传回王家,如同晴天霹雳。
王铭正在书房枯坐,等待消息。当浑身是血、仅存一口气的探马挣扎着爬回府门;断断续续说出“长月坡…全军覆没…四长老…战死…”几个字后;
王铭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木头。
“四…叔…”闻讯赶来的王雨嫣,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那哭声凄厉绝望,如同受伤的幼兽,在死寂的府邸中回荡,闻者心碎。
那个会给她带糖人、会保护她、会叫她“丫头”的四叔…没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王铭强忍着锥心之痛和阵阵眩晕,召集所有还能站立的族老。
议事厅内,气氛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在每个人的脸上。
“诸位,”王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长月坡…证实了我们的处境。
转移之路已断,一举一动皆在敌手眼中。更…更折损了四长老和最后的精锐…”
他说不下去了,闭上眼,两行浊泪无声滑落。
“内奸!必有内奸!”一位族老须发皆张,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否则伏击岂会如此精准!是谁?是谁出卖了王家!”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滋长,将仅存的凝聚力撕扯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中,更沉重的铁幕轰然落下!
李茂贞的动作快如闪电,狠如毒蝎。
上任第一道令,便是彻查新州所有世家大族“前十年赋税缴纳情况”,美其名曰“整肃吏治,充盈国库”。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曾受前太后荫庇、十年来从未纳过税的王家!
“勒令王家,限期三月,补缴前十年所有税款,另加五成罚金,共计纹银——九十万两!”
冰冷的文书被送到王铭手中,上面盖着猩红刺眼的不良人帅印,如同一张催命符。
“九…九十万两?!”一位年迈的族老眼前一黑,直接从椅子上栽倒,被旁边人手忙脚乱地扶住。
他浑身颤抖,指着那文书,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九十万两!这不仅是掏空王家,更是要将王家挫骨扬灰!
王铭拿着文书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冰冷的数字,仿佛要将它烧穿:“期限…多久?”
管家绝望地垂下头:“三…三个月。逾期…以抗旨、谋逆论处…”
最后几个字轻如蚊蚋,却重如千钧,压得整个议事厅死一般寂静。
抄家灭族!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铡刀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传令…”王铭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
“所有族人,交出所有私蓄、首饰、浮财。所有非核心产业、田庄、商铺…即刻挂牌,不计代价,变卖!”
“所有用度,削减至最低!库房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一件不留!”
这是饮鸩止渴,却不得不饮。
接下来的日子,王家如同被抽筋剥皮。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家产业门前,如今门可罗雀。
前来“洽谈”的买家,无不带着趁火打劫的贪婪,将价格压到令人心碎的低谷。
族中女眷含着泪,将珍藏多年的嫁妆首饰、心爱的珠翠环佩捧出;
仆役们默默交出了微薄的积蓄;
库房里,祖传的字画古玩、精美的玉器摆设,被一件件搬出,在当铺掌柜挑剔而冷漠的目光中估价、成交,换回冰冷的、远低于其价值的银票或现银。
王雨嫣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
再出来时,她褪下了所有华服珠翠,素面朝天,只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衣。
她默默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交给负责变卖的长老,里面是她母亲留下的所有遗物
——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还有几件精巧的宝石首饰。
她没说一句话,只是那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然而,当征税期限日益临近,负责财务的族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王铭汇报时,那绝望的数字依旧冰冷刺骨:
“家主…倾尽所有,只…只凑得六十三万两有余…尚…尚缺近二十七万两…” 他声音哽咽,布满血丝的眼中是彻底的灰败。王家,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滴油水。
王铭坐在阴影里,久久不语。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
李茂贞那张阴鸷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冷笑。
这哪里是征税?
这是皇帝精心设计的绞索,要王家在无尽的折磨中,自己把脖子伸进去!
“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王铭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向钱庄…举债。”
族老会议在压抑和恐惧中召开。
向钱庄借取如此巨款,意味着天文数字的利息,更意味着将王家最后的核心根基——祖宅、祠堂地、祭田——都押了上去!
这无异于断根!但在那柄名为“九十万两”的铡刀下,他们别无选择。
决议通过。王铭亲自前往新州财力最雄厚的“丰裕钱庄”。
钱庄掌柜是个精明的胖子,脸上永远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他仔细翻看着王铭提供的抵押清单——王家祖宅、城郊的三百亩上等祭田、还有几处位置极佳的铺面地契。
“哎呀呀,王家主…”掌柜放下清单,搓着手,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那笑容变得虚假而冰冷,
“按规矩,抵押借贷,需得资产足值…您这些…唉,不是鄙人信不过王家,只是这新州地界儿,如今这行情…您也知道…”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闪烁,
“况且,数额如此巨大,鄙号一时也难以周转啊…实在抱歉,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王铭的心沉入了冰窟。
他看懂了对方眼底深处的恐惧和避之不及。
在皇帝的意志面前,任何商号都不敢、也不愿与王家沾上丝毫关系。
丰裕钱庄如此,其他钱庄只会更加决绝。
距离缴税的最后期限,只剩下短短半个月。
王家的账面上,只剩下最后几万两维持日常开销的银子。
九十万两的巨债,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横亘在王家面前,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寒气。王家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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