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确实不熟

白长慧望向远方，“你认得她？”

江榆看了眼身旁的鬼，“刚认识。”

程迎夏不会控制阴气，她的样貌就是死时的模样。

五官挤在浮肿的脸，口唇青紫，分不清性别。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刚死的人丢失一部分记忆，不记得自己的死，这很正常。

江榆招手，“你过来。”

程迎夏眼睛无神呆滞，像个木头鬼。

风一吹，带着潮湿的水汽。

侯川这么迟钝的人都闻到了，他捂住喉咙干呕，“有点臭，像死了三百年的咸鱼味道，呕……”

江榆看向他，“你可以走了。”

侯川担忧的心放下，他走了几步，发现白长慧没跟上来。

他下意识回头，“你和我一起……啊啊！卧槽！”

一个若隐若现的东西飘在空中，看不清是人还是动物。

没有影子！透明的！

侯川尖叫前一秒，江榆瞪他，“闭嘴！你敢叫，我叫鬼挠你。”

侯川捂住嘴巴，飞奔到柱子后面，两只腿止不住颤抖。

他勇敢提醒，“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白长慧好奇，但听话。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后面是师父。

师父那么乐观的一个人，不可能会死。

江榆将程迎夏拖到一边，拍了拍她的脑壳，“喂，醒醒。”

“你死了，别睡了。”

一般鬼听到“死”会醒过来，比如在买菜路上徘徊的赵大娘。

程迎夏醒了但又没醒，她抱头蹲下，“我要睡觉，我要吃饭，别叫我别叫我……”

她一动，头发如海草般散开，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

江榆一眼看出死因，“溺死的，身上没有挣扎痕迹，你自己寻死。”

程迎夏张嘴吐泡泡，“死呀，对呀，我一下子跳下去，他们都拉不住我。”

江榆有些疑惑，“你自己跳的，还有什么放不下？”

程迎夏专注于吐泡泡，她伸出手指，一个个戳烂。

“我要吃饭，我要睡觉。”

两个普通人听见江榆的声音，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

侯川小声道：“不要站在那里，你快过去，免得打起来伤到头。”

白长慧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程迎夏的模样。

她字正腔圆，完全没有口音。

“程、迎、夏。”

吐泡泡的鬼瞪了她一眼，“聒噪的人类，你吵到我的泡泡，可爱的泡泡不怕不怕啦。”

泡泡炸开，臭水乱飞。

江榆服了，又来一个臭烘烘的东西。

她闪开，手悬停在程迎夏头顶。

一秒后，再闪开。

“啊啊啊！！”

程迎夏疯了似的，抓烂空中的泡泡。

她绕到柱子后，推开挡路的人，蹲在那个位置。

侯川又摔了一跤，鲜血浸红头上的布。

他抬手，气息微弱，“我觉得……我需要去一趟医院。”

江榆打120，“你死不了，放心。”

侯川放心地晕了。

柱子后，程迎夏变回生前的模样。

圆脸杏眼，身形纤细，二十五岁左右，眼中却透着颓废之气。

她比白长慧年纪小，竟然是她的师父。

程迎夏拍了拍脑袋，目光清澈愚蠢，“我好了，真神奇。”

白长慧感应到什么，看向柱子那边，“你，你怎么可能跳河？”

初见，程迎夏热情的有点疯癫。

“离河远点，附近有一个神秘传闻，被水鬼拉下去永远上不来，淹死可丑了。”

“我叫程迎夏，你叫什么？”

那时的白长慧性格木讷，一天说不出两句话，她见到陌生人只想逃回家。

程迎夏追上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

白长慧听不懂，城里的人太奔放，她害怕。

两个孩子非常喜欢程迎夏，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衣服，露出羡慕的眼神。

“姐姐，你好漂亮。”

“可爱的小家伙，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花，我叫小花。”

“这名字不好，听着像野生的，我给你们取个家生的。”

程迎夏思索一番，“大贝，小贝。”

“大贝小贝都是妈妈的宝贝。”

孩子们高兴地接受这个名字，白长慧不得不改口。

她也喜欢大贝小贝，通顺好听。

第二次见面，白长慧被赶出家门，在街上捡废品养育两个孩子。

程迎夏帮她租房子，带她学骑电动车。

白长慧会洗衣做饭，但不会骑这玩意。

她每回都要摔一跤。

程迎夏笑着调侃，“我有一次骑到沟里，滚了一身泥巴，被爸爸妈妈骂惨了。”

“不晓得学，我笨戳戳。”

“你不笨，只是从前没有接触过，没有人天生就会。”

“你为啥子帮我？”

“因为老师从小给我写的评语，乐于助人，积极乐观。”

程迎夏说的每句话都有哲理，每句话都有文化。

白长慧暗暗记在心中，她也想成为这样大方善良的人。

在她的家乡，只有师父会教徒弟谋生的技能和知识。

程迎夏教了许多东西，所以称她为师父。

白长慧以她为榜样，一直努力生活着。

“你说淹死很丑，为什么跳？！”

白长慧质问，早已泪流满面。

程迎夏眯眼打量她，“这人真奇怪，我不认识你哦。”

江榆转述，“她不认识你。”

白长慧：“怎么可能？！”

江榆继续转述，“你认错了，她姓沉，不姓程。”

“一个前鼻音，一个后鼻音。”

“是，是吗？”白长慧冷静一想，“我师父不可能跳河，绝对认错，认错了。”

“我要回家，孩子们还在等我……”

师父你说过，烂命一条，不服就干，活出精彩，活的舒服。

你一定在世界某个角落发光发热，而不是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白长慧跌跌撞撞，扶着柱子往前走，不小心踩到侯川。

“嗷～呜呜～～”

“我晕了还有我的事！”

侯川痛的麻木，看见是白长慧，他一个箭步起身。

“妹子，我扶你。”

“不用。”

白长慧心里很慌。

侯川没有放手，“别伤心，别难过，我送你回家。”

白长慧走不动了，双脚仿佛黏在地面。

江榆道：“你们等救护车，我先走。”

程迎夏慢慢跟上，她死的不久，飘的不熟练，跌进旁边的草丛。

她重新飘起来，手中攥了一把泥土。

白长慧转头，冷风拂过脸颊。

一人一鬼擦肩而过，她却看不见她。

走到门外，江榆好奇地八卦，“她特别崇拜你，你真不认识她？”

程迎夏如实回答，“不敢欺瞒大人，我和她只见过三面。”

“确实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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