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皇兄

皇城西南角的塌陷处像个狰狞的伤口，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我站在边缘向下望去，阴冷的风裹挟着金属腥气扑面而来。通道壁面不是自然的岩层，而是某种有机金属物质，表面布满脉动着的蓝金色血管状结构。

“深约一百二十丈。”邓玉函调整着灵炁探测仪，声音发紧，“底部有巨大空洞，灵炁读数与归墟母巢同频！”

周遇吉正在给死士们系绳结，每个绳结上都串着三枚“震天雷”——格物院最新研发的灵炁炸弹。他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说。”

“陛下，若下面是天枢母巢……”他压低声音，“是否该先救娘娘？分兵两路……”

我摇头打断：“若雪暂时无碍。方舟需要活体母体完成仪式，而天枢……”指了指脚下，“才是真正的心脏。”

绳索降下的过程如同穿越噩梦。越往下，金属通道壁就越像某种生物的肠道，时而收缩时而舒张，分泌出带着腐臭的黏液。二十丈处，先头探路的死士突然发出闷哼——他的绳索被腐蚀断裂，人坠入黑暗，许久才传来遥远的落水声。

“全员涂防蚀油！”周遇吉立即传令。

下降到五十丈时，怀中的传讯符突然发烫。邓玉函急促的声音在灵识中响起：“陛下！两位殿下启动了某种上古阵法！太祖佩剑……啊！”

刺耳的杂音中断了通讯。我咬牙加快下降速度，现在回头已不可能。

八十丈深处，通道突然扩展开来，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先帝陵寝的残骸如同玩具般散落在巨大的金属腔室内，那些陪葬的金银器皿被融化重组，形成诡异的祭坛。而正中央悬浮着的，正是全息影像中见过的金属子宫，只是体积大了三倍不止！

“戒备！”

死士们刚落地就结成防御阵型。我拔出天子剑，剑锋上的金红火焰在这里变成诡异的蓝白色。金属子宫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男有女，全都痛苦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最清晰的是萧贵妃那张美艳的脸，她额头有个与叶曦相同的金黑异色瞳。

“检测到守护者血脉。”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天枢母巢欢迎您的到来，叶凡陛下。”

金属子宫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蓝金色光芒如洪水般涌出！死士们纷纷举起特制的灵炁盾牌，却仍被冲击波掀翻大半。我以剑拄地，勉强稳住身形，眼睁睁看着子宫完全打开——

一个高大男子踏光而出。

他身着太祖时期的龙袍，黑发用一根简朴的木簪束起，面容与我足有七分相似，只是线条更加硬朗。最令人震惊的是他掌心那个与我同源的方舟印记，只是颜色是更深邃的金红色。

“皇弟，别来无恙？”他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让我浑身血液冻结。

“昭明……太子？”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史载三十五年前病逝的皇兄，先帝最宠爱的嫡长子，我的同父异母兄长。他死时我才五岁，只依稀记得灵堂上那具小小的白玉棺。

“难为你还记得。”他向前一步，死士们的刀剑立刻指向他咽喉，他却恍若未见，“当年我'病逝'时，你还在御花园追蝴蝶呢。”

我剑尖微颤：“你一直在这里？在方舟里？”

“不。”他摇头，突然扯开龙袍领口——胸膛以下完全是金属构造，与厉欣怡的异变如出一辙！“我大部分时间在沉睡，直到三年前方舟主核心被激活。”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还得谢谢你，皇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天子剑直指他眉心，“方舟所谓的'三位一体'，究竟是什么？”

昭明太子突然大笑，笑声在金属腔室内回荡成诡异的和声。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四周墙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面七个巨大的发光体——正是陈芝儿画出的北斗七星阵！每个光点内部都隐约可见金属子宫的轮廓，而“天权”位的光芒最为炽烈，里面悬浮着唐若雪的身影！

“看明白了吗？”昭明太子指向天权位，“七个母巢，七位母体，但最终只会有一个胜出。”又指向自己，“而守护者，也只需要一个最完美的。”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那里有个与叶曦后颈一模一样的凤凰胎记！“你以为方舟选中你是偶然？不，从太祖开始，我们叶氏血脉就被种下了'守护者'基因。你、我、还有那两个孩子，都是培育皿里的种子。”

我猛然想起皇陵地宫里的九具婴儿水晶棺。原来方舟的筛选，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

“至于'三位一体'……”昭明太子突然闪现到我面前，速度快得超出认知！他冰凉的手指轻点我眉心，“火种提供能量，母体构建载体，守护者赋予灵魂。三者合一，方舟才能真正'活'过来。”

我挥剑斩去，却砍了个空。他的残影出现在金属子宫旁，爱怜地抚摸着表面萧贵妃的脸：“萧娘娘是最接近完美的母体，只差最后一步。”突然转头看我，“就像你，也是最接近完美的守护者，只差……”

话未说完，整个腔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落下碎石和金属碎片，北斗七星阵的全息投影闪烁几下后消失了。昭明太子面色骤变，抬头望向顶部：“怎么可能？那两个小东西竟然……”

怀中的传讯符突然恢复通讯，传来邓玉函狂喜的喊声：“陛下！两位殿下启动了'山河社稷阵'！太祖佩剑是阵眼，正在干扰方舟能量网络！”

格物院内的画面通过灵识传来：叶曦和叶影割破手掌，血液在地面交织成复杂阵法。太祖佩剑悬浮在阵眼位置，剑柄宝石投射出的影像赫然是幼年的昭明太子在皇陵地宫被金属液体吞噬的场景！

“聪明的丫头们。”昭明太子不怒反笑，“可惜太迟了。”

他突然出手，金属五指如利刃般刺入我肩膀！剧痛中，感觉某种冰冷物质顺着伤口注入体内。死士们怒吼着冲来，却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他们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化为黑色绳索将主人捆得结结实实！

“别白费力气了，皇弟。”他拖着我走向金属子宫，“仪式只需要最后一步——守护者与母体的灵肉交融。”

子宫表面浮现出唐若雪痛苦的面容，而我掌心的方舟印记不受控制地亮起，与子宫表面的纹路产生共鸣。昭明太子将我按在子宫前，金属表面突然变得如同液体，开始吞噬我的手臂！

“放心，很快的。”他在我耳边低语，“等方舟苏醒，我们会创造一个新世界。没有战争，没有痛苦，所有人类都能在永恒的幸福中……”

挣扎中，我的指尖碰到了子宫内部某个柔软的存在。刹那间，一股熟悉的灵炁波动顺着手指传来——是唐若雪！她在里面还保有意识！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将灵识顺着那点接触灌注进去：“若雪！醒来！”

金属子宫突然剧烈痉挛！昭明太子惊愕地松手后退，而子宫表面唐若雪的脸猛地睁大眼睛，嘴唇蠕动说出两个无声的字：

“曦儿……”

仿佛响应她的呼唤，一道乳白色光柱突然从顶部贯穿而下！光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手中高举着——

太祖佩剑！

“父皇！”叶曦的呼喊在灵识中炸响，“接剑！”

我纵身跃起，在昭明太子的阻拦中抓住剑柄。剑刃触及掌心血迹的刹那，一股浩瀚如星海的意志顺着经脉涌入灵核！这不是方舟的机械意识，而是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太祖留在剑中的本源灵炁！

“不可能！”昭明太子首次露出惊慌，“太祖灵炁应该早已……”

剑光如银河倾泻，将他劈成两半！没有鲜血飞溅，断裂处露出精密的金属结构和蠕动的蓝金色液体。他上半身在地上爬行，仍不死心地念动着什么咒文。

金属子宫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表面出现一道贯穿性裂纹！唐若雪的手从裂缝中伸出，苍白的手指死死抓住边缘，试图撕开更大的缺口。

“若雪！”我挥剑要斩，却见叶曦已经扑到子宫前。

她小小的手掌按在裂缝处，乳白色灵炁如潮水般涌入。更惊人的是，她后颈的凤凰胎记完全展开，化为光翼笼罩整个子宫！

“姐姐...加油...”叶影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她不知何时也降了下来，正被周遇吉抱在怀中。她后颈的金属疤痕同样发光，只是颜色偏蓝。

昭明太子的上半身突然暴起，金属手臂化为长矛直刺叶曦后背！我飞身阻拦，却见长矛在距她三寸处诡异地悬停了。

“检测到...火种共鸣...”昭明太子的机械眼中数据流紊乱，“警告...协议冲突...”

叶曦回头看他，金色右眼流下一滴金属泪珠：“皇伯父，你忘了吗？方舟的第一指令是'守护人类'。”

泪珠滴在昭明太子额头，瞬间化作无数金色符文覆盖他全身。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金属躯体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开始融化！

“不！我才是…完美的守护者…”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方舟...承诺过...”

最后消散前，他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皇弟...小心...火种...”

随着昭明太子彻底融化成一滩蓝金色液体，整个天枢母巢开始崩塌！金属子宫的裂缝越来越大，唐若雪已经能探出半个身子。我正要上前救她，脚下突然一空——地面变成了流沙般的金属沼泽，正在吞噬所有人！

“陛下！接住！”周遇吉将叶影抛给我，自己却加速下陷。

千钧一发之际，唐若雪完全挣脱子宫，绯红官服破烂不堪，腹部却诡异地平坦如初——那些灵炁纹路消失了。她双手结印，眉心的方舟印记亮如烈日，竟暂时稳定了崩塌的母巢结构！

“皇兄！带孩子们走！”她嘴角溢血，声音却坚定，“我拖住它！”

“不！”我一手抱着叶影，一手去拉她，“一起走！”

唐若雪摇头，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怀里——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球，表面布满与方舟同源的纹路：“这是天枢核心...曦儿知道怎么用...”她猛推我一把，“走啊！”

叶曦突然从我怀中挣出，扑过去抱住唐若雪的腿：“娘亲不走，我也不走！”

崩塌加速，顶部开始坠落巨大金属块。唐若雪含泪亲吻叶曦的额头，突然一掌拍在她后颈！叶曦顿时昏厥，被唐若雪抛回我怀中。

“带她去归墟……”唐若雪的身影逐渐被崩塌的金属掩埋，“结束这一切……”

“若雪！！”

我的嘶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周遇吉和幸存死士拼命拉着我和两个孩子向上攀爬。最后一瞥中，看到唐若雪站在崩塌中心，双手维持着法印，绯红官服在蓝金色光芒中猎猎飞舞，如同一面不倒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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