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离开旺乡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在卫生所狭小的房间里面回荡着，林夏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周大福的血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持续的坠落，家属哭喊着拽住林夏的白大褂，泪水混着鼻涕蹭在了袖口：“治死了人就想跑？你们这些城里来的骗子！”
暴雨突然砸在瓦片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响着。
林夏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目光扫过床头上堆叠的病历——三天前的化验单上面，隐血指标早就有了异常，只是被其他的数据给掩盖了。
她猛地转身推开了窗户，潮湿的山风卷着药味扑面而来，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的脊背发凉：会不会是误诊引发的连锁反应？
“立刻联系县医院，申请直升机转运！”
林夏扯下了听诊器，声音在颤抖着说道：“张护士，准备三腔二囊管！”
就在这个时候，老所长李建国冲进了雨幕，举着沾满泥浆的卫星电话嘶吼：“直升机因雷暴无法起飞！”
轰鸣的雷声中，林夏摸到了患者肿胀的腹部，指尖触到硬块的一瞬间，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周大福来复诊的时候，裤脚沾着的苍耳子——这种常见的野草，在旺乡潮湿的气候下极易霉变产生毒素。
林夏颤抖着翻开了随身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广州某位老中医关于“霉变食物中毒”的讲座笔记跃入了眼帘。
“准备活性炭悬浊液！”
林夏扯开急救箱说道：“按每公斤体重1克配比！”
家属突然扑了过来打翻了托盘，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刺得人的耳膜生疼。
混乱之中，徒弟张扬死死的护住配药台，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师父，只剩下半袋活性炭了！”
雨势稍歇的时候，周大福的呕吐物里终于不再带血了。
林夏瘫坐在塑料凳子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想起了行囊里那张返程车票——今天本该是她离开旺乡的日子。
晨光刺破云层的时候，林夏在整理档案的过程中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二十七个慢性病患者的康复计划存在漏洞，六个孩子的哮喘复诊记录不完整，还有卫生所新采购的药品批号与清单不符。
她攥着这些文件，站在贴满患者照片的荣誉墙前，照片里关节炎老人舒展的眉头、哮喘男孩灿烂的笑容，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目光。
“立刻召集所有的人开会！”
林夏敲响了卫生所的铜铃，清脆的铜铃声音穿透了晨雾。
当最后一个医护人员小跑着赶来的时候，她把文件重重的拍在斑驳的长桌上说道：“我们还有28个小时，但是要解决的问题足够塞满这座山。”
会议持续了整整的两个小时。李建国主动揽下了药品的核对工作，张扬带着两名护士挨家挨户检查慢性病患者的用药情况。
新来的大学生志愿者，负责整理哮喘患儿的档案。林夏盯着周大福的最新化验单，在会诊室里反复拨打市医院专家的电话。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林夏顾不上吃饭，蹲在卫生所后院研究草药的配比。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石墙才没摔倒——她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扬抱着文件跑了过来，额头上的汗珠滴在了资料上：“师父，王阿婆的降压药剂量错了，现在血压飙到了180！”
“走！”
林夏抓起急救箱冲出了院门。山路被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她踩着齐脚踝深的泥浆，在碎石路上滑倒了三次。
当终于赶到王阿婆的土坯房的时候，老人正蜷缩在竹椅上呻吟，血压计的数值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用这个。”
林夏掏出了几片自制的野菊花降压药，这是她根据广州学到的配方改良的。
老人服下药片以后，她又仔细的调整了饮食方案，手把手的教家属如何测量血压。
临走的时候，王阿婆枯瘦的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衣角：“闺女，能不能别走？”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卫生所的灯光在暴雨中摇晃如烛火。
林夏坐在办公桌前面，面前摊着二十七个康复计划修订版、六个哮喘复诊方案和药品核对清单。
窗外，张扬带着护士们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他们刚完成最后一家慢性病患者的家访。
“师父，都搞定了。”
张扬把湿透的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林夏翻开本子，看到了每个患者的情况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王阿婆孙子的咳嗽症状都记录在案。
她喉咙发紧，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却发现对方工装口袋里面露出了半截返程车票——原来张扬为了帮她，默默的退掉了自己的车票。
凌晨三点，周大福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林夏靠在监护仪旁边打盹，梦里全是患者的笑脸和未完成的病历。
突然，手机震动着滑落在地上，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她看清了来电显示——是市医院那位曾邀请她加入团队的负责人。
“林医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对方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我们这里有最先进的设备，能给你提供最好的研究条件……”
对方的话音未落，卫生所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哭喊声：“医生！我家孩子烧糊涂了！”
林夏挂断了电话，快速的抓起了桌子上面听诊器冲出了门外。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却浇不灭她眼中燃烧的火焰。
当她看到患儿通红的小脸，摸到他滚烫的额头的时候，心里有一个声音愈发的清晰：这里，才是她该坚守的战场。
但是市医院的邀请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小磊和陈默的病情依旧迷雾重重，接下来她又该如何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抉择？
旺乡的经历是否会成为她拒绝或接受邀请的关键？这些问题，如同山间的晨雾，在黎明前愈发浓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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