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不解风月

夜露在梧桐叶上凝成细珠，林夏刚把吴军送回公寓，手机就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苏西坡”三个字，让她指尖顿了顿。

“林医生救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苏西坡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笑意，“有件关于陈总的私事，不知你是否方便见一面？”

吴军倚在门框上咳嗽两声：“这时候约见，怕是没安好心。”

他袖口还沾着下午袭击时蹭到的尘土，额角的淤青在路灯下泛着青紫色。

林夏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掠过他锁骨处的擦伤：“我去去就回。”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针盒，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苏西坡想玩花样，总得看看我的脉诊答应不答应。”

约定的茶馆藏在老城区的巷弄深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把青石板路照得忽明忽暗。

林夏推开雕花木门时，苏西坡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煮茶，紫砂壶在他指间转得灵巧，而他对面的藤椅上，坐着穿月白旗袍的林美人。

“林医生来得正好，这雨前龙井刚出汤色。”

苏西坡抬眼时，金丝眼镜反射着烛光，“尝尝？陈总前阵子还念叨，说只有你能品出他藏茶里的火气。”

林美人笑着起身，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腿：“早就想跟林医生讨教医术了，听说你搭脉能看出人心里的事儿？”

她递过茶杯的手指纤长，蔻丹红得像淬了色。

林夏接过茶盏时指尖微抬，看似无意地擦过林美人的腕脉。

脉象浮而不实，像风中摇摆的烛火，是心思过盛、耗损气血的征兆。

她低头吹了吹茶叶，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像是长期服用安神汤药留下的痕迹。

“苏总深夜相邀，总不是为了品茶吧？”

林夏把茶杯放在桌上，青瓷边缘磕出轻响。

苏西坡往她杯里续了热水：“实不相瞒，陈总最近在跟城西那块地，竞标对手手段不太干净。”

他用茶针拨了拨壶盖，“我手里有份对方伪造资质的证据，本想直接给他，可转念一想，林医生或许更清楚他现在最需要什么。”

林美人突然轻笑出声，旗袍上绣的玉兰花瓣随着她的动作颤动：“苏总就是太绕弯子。其实我们是想问问林医生，打算什么时候跟陈总结婚？”

她抬手拢了拢耳后的碎发，腕间银镯相撞发出脆响，“毕竟陈总身边的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少。”

林夏指尖在茶杯沿划了一圈，目光落在苏西坡的手腕上。

他正端着茶壶的手微微收紧，脉象沉而躁动，像是压抑着强烈的欲望，寸脉处尤其亢奋——那是野心在血管里奔腾的征兆。

“婚姻大事，怕是轮不到外人操心。我与吴军早就结婚了，恐怕是林美人怕有人跟你竞争吧？”

林夏抬眼时，正撞见苏西坡镜片后的审视，“倒是林小姐，最近是不是总在半夜惊醒？”

她指尖轻点桌面，“脉象虚浮，肝气郁结，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影响到……某些计划的执行吧？”

林美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端茶的手不自觉攥紧：“林医生真会开玩笑，我好得很。”

“我从不开玩笑。”

林夏倾身向前，烛光在她眼底投下深影，“就像针灸讲究得气，人的心思再深，也会顺着血脉流露出痕迹。苏总脉象里的燥气，林小姐脉息中的虚浮，可不像是单纯来闲聊的。”

苏西坡突然笑出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林医生果然厉害。那我就直说了——城西的项目，我想跟陈总合作，但他似乎信不过我。”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林夏面前，“这里面是对方的黑料，你交给陈总，就说是我送的诚意。”

林美人伸手按住文件：“其实我们还有个条件。”

她指尖划过纸页上的印章，“陈总手里那个医药研发的项目，能不能分我们一杯羹？林医生在他心里分量重，只要你开口……”

林夏的指尖停在文件边缘，忽然想起下午吴军被袭击时，对方口袋里掉出的半截烟蒂。

那烟丝的味道，和刚才苏西坡身上飘来的烟草味一模一样。

而林美人腕间银镯的款式，她曾在陈总办公室的监控录像里见过——上个月潜入档案室的蒙面人，手腕上就晃过同款银饰。

“合作的事，我做不了主。”

林夏缓缓收回手，茶盏在她掌心转了半圈，“不过我可以给两位提个建议。”

她看向苏西坡，“苏总左肋下是不是常隐隐作痛？那是野心郁结成块，再不清火，怕是要影响肝脾。”

她又转向林美人：“林小姐睡前不妨按按三阴交，总吃安神药，会让脉象越来越虚。”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手按住林美人的手腕，指腹加重力道，“就像现在这样，脉息乱了吧？心里藏着事，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林美人猛地抽回手，银镯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医生这是干什么？”

“只是示范而已。”

林夏靠回椅背，目光扫过两人瞬间紧绷的侧脸，“就像针灸要找准穴位，人心的穴位也藏在细微处。你们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项目，还是为了下午那伙没拦住吴军的人？”

苏西坡的手指在茶杯上捏出泛白的指节，烛光在他镜片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林美人低头绞着旗袍盘扣，耳尖却悄悄红了——那是被说中心事的羞恼。

“林医生果然聪明。”

苏西坡突然松了手，紫砂壶在桌上转了半圈，“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陈总挡了太多人的路，我们只是想找个安稳的合作方式。”

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包括……让你彻底留在他身边。”

林夏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指尖触到口袋里冰凉的银针：“我的选择，从来不由别人安排。”

她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身，目光像手术刀一般精准地落在两人之间，“对了，提醒二位，今晚的茶里别加不该加的东西。我的鼻子，比脉诊还灵。”

木门在身后关上时，林夏听见茶馆里传来茶杯摔碎的脆响。

巷口的风卷着湿气扑过来，她摸出手机想给陈总打电话，屏幕却突然亮起一条陌生短信——【别信苏西坡，他手里的文件是假的。】

发件人未知，可字体的倾斜角度，像极了下午吴军被袭击时，从他口袋里滑落的那张便签。

林夏抬头望向巷口的昏黄路灯，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梧桐树下。

风掀起那人的衣摆，露出腰间别着的东西——那形状，像极了下午袭击者用的短棍。

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人转身时，她看见他耳后有颗朱砂痣，和林美人旗袍领口绣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林夏握着手机的指尖沁出冷汗，她知道，自己刚刚走出的茶馆，不过是这场旋涡的开始。

而那个站在雨里的身影，正像一个沉默的诱饵，引诱她走向更深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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