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东方归来
窗外的风还在撞着窗棂,乌鸦羽毛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夏捏着那半页写有“莫”字的纸片,指腹蹭过歪斜的墨痕时,世玉捧着香囊的手还在发颤:“师父,莫三通真的在上州?他敢明目张胆……”
“他不是明目张胆,是早就布好了网。”
林夏打断他,目光落在苏若兰沉睡的侧脸——七星锁蛊阵起效后,她眉头间的郁结稍散,可嘴角仍抿着化不开的紧绷。
林夏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刚触到被面,诊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徒弟张扬举着站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师父,东方家的秘书来了,说……说东方先生携家眷回上州了,明晚要办归宁宴,请您务必赏光。”
“东方峰?”
林夏指尖一顿。她想起三个月前,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因被商会对手下了“失心散”,在谈判桌上险些酿成大祸。
还是她用“三针定神”扎醒了他的良知。当时东方峰握着她的手,说要带妻儿去南疆开矿,等赚够了钱就回上州孝敬双亲,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秘书还说,东方先生身子不大舒服,夜里总惊醒,想请您宴后替他瞧瞧。”
张扬补充道,将一张烫金请帖递过来。林夏接过,指尖触到请帖边缘时,忽然想起苏若兰布包里掉出的香囊。
方才世玉打开时,她似乎瞥见囊底绣着半朵山茶,而东方峰妻子的手帕上,也绣着同样的纹样。
这绝非巧合。
第二日傍晚,上州城的暮色刚漫过青石板路,东方家祖宅的红灯笼就亮了起来。
林夏换了一身素色旗袍,将银针包藏在袖中,刚走到门口,就见东方峰穿着藏青色长衫,亲自站在台阶下迎她。
他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纹路却透着难掩的疲惫,看见林夏时,伸手想握,指尖刚抬起又顿了顿,最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大夫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林夏跟着他往里走,目光扫过庭院——原本种着桂花树的地方,如今改成了一座尖顶凉亭,亭角的铜铃在风里晃着,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一方圆池,池里养着锦鲤,是她建议东方峰留着聚水镇宅,怎么才三个月就改了格局?
“这凉亭是我在南疆时,听一位风水先生说的,说尖顶朝东南,能挡煞聚财。”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东方峰笑着解释,可说话时喉结动了动,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心口,“走,咱们先入席,内子和孩子还在等着。”
宴席设在正厅,红木桌上摆满了菜肴,东方峰的妻子周芸抱着三岁的儿子坐在主位旁,看见林夏时起身相迎。
笑容温婉:“林大夫可算来了,峰哥这一路总念叨你,说要是没有你,他早就栽了大跟头。”
她说着,将孩子递到东方峰怀里,转身给林夏倒酒,“这是南疆的青梅酒,度数不高,您尝尝。”
林夏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间碰了碰周芸的手——她的手很凉,指节泛着青,像是受了寒。
再看被东方峰抱着的孩子,小脸白得没有血色,眼神也有些发直,不像同龄孩子那样活泼。
林夏心里的疑云更重,借着敬酒的机会走到东方峰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舌头上:
舌质紫暗得像蒙了层瘀青,边缘有深深的齿痕,舌苔厚腻得发黄,中间一道裂痕从舌尖裂到舌根,像被刀划开的口子,舌尖还在微微发颤。
这不是长途劳顿该有的舌象。林夏记得《舌诊心法》里写过,舌裂如刀、苔厚腻黄,多是长期服用镇静止躁的药物,导致脏腑气机紊乱所致。
而东方峰舌尖的青紫色,分明是蛊虫潜伏在经脉里的征兆——和苏若兰身上的牵魂蛊,是同一类路数。
“东方先生这一路,怕是没少受折腾。”
林夏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腕上。寸口脉浮得发躁,像乱撞的雀鸟,显然心神不宁;
右关脉沉得按不下去,肝气郁结得厉害;两尺脉弱得几乎摸不到,肾精亏耗得严重。
她指尖稍一用力,东方峰的身子突然僵了下,呼吸骤然变快,左手紧紧攥住了怀里孩子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林大夫……”
东方峰的声音有些发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只是有些肝郁脾虚,宴后我给你施几针,调理调理就好。”
林夏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听到“施针”二字时,瞳孔缩了缩,喉结又动了动,显然在怕什么。
林夏心里有了数,笑着转移话题:“令郎瞧着有些虚弱,是不是路上受了凉?”
提到孩子,东方峰的眼神软了些,却还是紧绷着嘴角:“小孩子家,经不起长途奔波,回来养养就好了。”
他说着,将孩子递给周芸,起身举杯,“来,林大夫,我敬您一杯,多谢您上次的救命之恩。”
宴席散后,林夏跟着东方峰去了书房。书房里燃着檀香,却压不住一股淡淡的腥气。
林夏刚坐下,就见东方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银针:“林大夫,您看用我的针可以吗?”
林夏瞥了眼银针——针身发黑,显然淬过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自己的银针包:“还是用我的吧,我的针淬过艾草汁,温性养脉,适合调理。”
她取出三根银针,分别对准他的神门穴、内关穴和通里穴。
这三个穴位都通心脉,能安神定志,若是体内有蛊虫,针入穴位时,蛊虫受刺激,宿主会有明显的反应。
银针刚刺入神门穴,东方峰的身子就颤了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夏接着将针扎入内关穴,他突然闷哼一声,左手猛地拍在桌上,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林夏最后将针扎入通里穴时,东方峰的后背突然浮现出七道淡青色的纹路,像蜘蛛网一样从后颈蔓延到腰间,纹路的形状和苏若兰身上的牵魂纹一模一样。
只是颜色更浅——这是子母蛊的子蛊,母蛊在别人手里,只要母蛊一动,子蛊就会在宿主体内作乱。
“东方先生,这‘破和煞’的凉亭,还有你身上的子母蛊,都是莫三通让你弄的吧?”
林夏拔下银针,声音冷了些。东方峰的身子猛地一震,猛地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舌象、脉象,还有这牵魂纹,都在说真话。”
林夏走到他面前,“莫三通用你妻儿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回上州设局,引我入局,对不对?”
东方峰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双手撑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带着哭腔:“林大夫,我没办法……我在南疆开矿时,不小心闯进了莫三通的禁地,他把我和妻儿都扣了下来,给我种下了子母蛊,母蛊在他手里,他说只要我不听话,就催动母蛊,让我和妻儿一起死……”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他让我回上州,把祖宅的圆池改成凉亭,说是‘破和煞’,能破掉你布下的风水局。还让我请你过来,让你替我施针,他说……他说你的通心脉术能找到至情之人的情脉,只要你用通心脉术帮我调理,他就能借着你的脉息,找到苏若兰的情脉,还有……还有我对妻儿的情脉,用三个人的情脉炼成长生蛊。”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莫三通果然是冲着通心脉术来的。
他知道通心脉术需要至情之人的脉息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所以用东方峰的亲情、苏若兰的旧情做饵。
再引她这个通心脉术的传人入局,三个人的情脉共振,就能启动他的万魂情脉大阵,炼成长生蛊。
“他还说什么?”
林夏追问。
“他说……只要炼成长生蛊,就放了我和妻儿。”
东方峰的声音抖得厉害,“可我知道,他根本不会放我们走。我夜里总梦见他拿着蛊虫,往我儿子身上放……林大夫,你救救我们,求求你了……”
林夏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想起苏若兰哭着说“救我”的模样,心里像被揪紧了。
她伸手拍了拍东方峰的肩膀:“你别急,我有办法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子蛊。但你得听我的,先把凉亭拆了,重新挖圆池,恢复之前的风水局,破掉他的破和煞。”
东方峰连连点头:“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让人拆!”
“等等。”
林夏叫住他,从银针包里取出三根银针,“你先坐下,我给你施针,教你守心诀,能暂时压制子蛊的躁动。”
她将银针刺在东方峰的膻中穴和神阙穴上,“你闭上眼睛,意念集中在这两个穴位上,想象有一股暖流在穴位里打转,不管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分心。”
东方峰依言照做,脸色渐渐平复下来。
林夏又嘱咐道:“你每天早晚各练一次守心诀,不要让莫三通察觉到异常。我会尽快找到母蛊的位置,帮你和苏若兰解蛊。”
从东方家出来时,夜色已经很深了。林夏刚走到巷口,就见一个黑影从屋顶掠过。
手里扔下来一个陶罐,“哐当”一声摔在她脚边。陶罐碎了一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飘了出来。
林夏捡起纸条,上面的字迹阴柔扭曲,和莫三通留在纸片上的“莫”字一模一样:“家非家,归非归,心若不归,术亦成空。”
她捏着纸条,心里一沉——莫三通在警告她,若是她心念不坚,通心脉术就会失效。
这时,世玉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陶罐碎片:“师父,你看这个!”
林夏接过碎片,借着月光看见碎片底部有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痕:“癸未年,灵脉堂,血契立。”
癸未年——正是她养父,也就是灵脉堂最后一任堂主林玄音失踪的那一年。
灵脉堂是她师门的旧址,而“血契”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林夏心上。
她想起养父留下的《舌诊心法》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写着“莫氏之约,以脉换命”。
当时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懂了——当年养父的死亡,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和莫三通立了血契,用通心脉术的秘密,换某个人的性命。
是换苏若兰的命?还是换其他人的?林夏捏着陶罐碎片,指尖冰凉。
她忽然想起丹村墓地的旧药箱,想起药箱上刻着的“灵脉堂”三个字,还有仁济堂残碑上的分叉舌头——那是莫三通的标志。
原来从丹村开始,她就已经走进了莫三通布下的局里。
而养父留下的《舌诊心法》,还有通心脉术,都是血契里的筹码。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林夏的脚踝上。
她抬头望向夜空,乌云又遮住了月光,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针包,忽然听到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飘落在脚边,上面是苏若兰的字迹,写着三个字:“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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