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你需要一方鼎
夜风吹过后院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声里还裹着未散的铜铃余韵。
林夏攥着那张画着血心乌鸦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上莫三通阴柔的字迹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苏若兰垂着头,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东方峰则紧握着腰间的短刀,指腹反复摩挲着刀鞘上的裂痕。
那是昨夜为护妻儿,与莫三通手下缠斗时留下的痕迹。
“子时三刻……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世玉捧着刚画好的西郊地形图,声音发紧,“乱葬岗周围都是荒坟,莫三通选在那儿布阵,就是想借阴地的煞气养蛊。”
金守心突然咳了起来,咳得身子都佝偻下去,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林夏连忙上前搭他的脉,指尖刚触到腕间,就皱起了眉——他的寸脉比白天更乱,关脉的郁结像堵了湿泥的河道,连那丝藏在尺脉里的清流,都微弱得快要摸不到了。
“是‘颠倒阴阳功’的反噬。”
金守心摆了摆手,喘着气说,“装疯这么多年,真气早就在体内乱了,刚才启动双脉共鸣阵又耗了不少,撑不了多久了。”
他抬头看向林夏,眼神里满是急切,“莫三通的七星锁蛊阵,比我们想的更毒。他要的不只是你们三个的情脉,还要借乱葬岗的亡魂补阵,等子时三刻一到,阵里的万魂就会被蛊虫引动,到时候别说救人,我们连靠近阵眼都难。”
林夏的心沉了沉。她想起刚才搭脉时,从金守心体内感知到的那股极寒极热的气。
那气与东方峰被牵魂蛊控制时的脉象一模一样,都是被蛊虫反噬的征兆。
她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三根银针,刚要给金守心施针,就见他突然睁大眼睛,眼神变得空洞,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鼎……”
金守心喃喃地说,声音不是他自己的,带着一种久远的沙哑,“你缺的不是人,不是阵,是一方鼎……师父说,无鼎不成局,无心不镇邪……”
林夏的手顿住了。鼎?她猛地想起养父临终前的模样——那时她才十几岁,养父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却攥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反复划着什么。
当时她只觉得痒,后来才想起,那划的是三个字,只是她一直没读懂,如今想来,竟是“心之鼎”。
“金前辈?”
林夏轻唤了一声,金守心却没反应,依旧喃喃着“鼎”,突然身子一歪,又昏了过去。
苏若兰连忙上前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还有气,只是脱力了。”
“鼎到底是什么?”
东方峰忍不住问,“我们灵脉堂的‘搭脉三宝’是心灯珏、问心针、通脉简,从来没听说过有鼎。”
林夏没说话,转身往书房走。她记得养父留下的那箱残卷里,有一本被虫蛀得只剩半本的《舌诊秘录·外篇》,之前翻的时候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里面藏着线索。
她在书箱最底层找到那本书,书页脆得一碰就掉渣,她小心地翻开,在最后一页的背面,终于看到一行用朱砂写的小字。
颜色已经发暗,却依旧清晰:“搭脉有三器:灯照前路,针问本心,简录天机。然三器之上,尚有一物——镇魂鼎。”
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癸未年封,非大劫不启,非至痛不鸣。”
癸未年,正是养父失踪的那一年。林夏的指尖颤了颤,她想起金守心刚才说的话——“鼎在‘心字最深处’”,还问她“可曾为一人,焚尽过往”。
她靠在书架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苏若兰被蛊虫控制时,在地上打滚哀嚎,喊着“林夏救我”;
东方峰陷入幻境时,眼神空洞,却还断断续续叫着她的名字;
养父失踪前最后一次见她,蹲下来摸她的头,说“夏夏要好好学医,以后要保护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可现在才明白,她早就被这些“情”缠上了,分不开,也躲不掉。
“养父,您说的鼎,到底在哪儿?”
林夏对着空气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搭在自己的腕脉上。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感从指尖传来——是养父残留的真气!她猛地睁开眼,运起通心脉术,顺着那股气感追溯过去。
真气很淡,像风中的烛火,却一直往西北方向飘。
她跟着那股气感走,不知不觉到了诊所的后院,停在一棵老梨树下。
这棵树是养父亲手种的,每年春天都会开满白花。
林夏蹲下来,指尖在树根处摸索,突然触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她掀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木盒,盒子上刻着灵脉堂的印记。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地图,还有半块断裂的玉佩。
地图上画着上州城的地形,西北角被红笔圈了出来,写着“断魂崖”三个字。
玉佩是暖玉,上面刻着“悔心”二字,另一半不知去向。
“断魂崖……”
林夏想起世玉之前查的地方志,说那里是古代祭天的地方,崖底有个深潭叫悔心渊,传说“心火焚尽处,情脉断绝时”。
她连忙去找世玉,世玉正对着一堆旧书翻找,见她进来,连忙举起一本《上州风物志》:“师父,你看这个!上面写着断魂崖在三十年前,有个怪人背着个大鼎跳了下去,第二天潭水就变红了,还传出鼎的声音,像在哭。”
林夏把地图递给他:“我们现在就去断魂崖。”
苏若兰要留下照看金守心和东方峰的妻儿,林夏便带着世玉,连夜往断魂崖赶。
夜色浓得像墨,山路崎岖,他们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看到断魂崖的轮廓。
崖边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潭,听不到一点声音。
林夏拿出地图,借着月光看,地图上标注着潭心有个石台。
她让世玉找来一根长绳,拴在自己腰上,慢慢往下放。
潭水很凉,刚没过膝盖,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往骨头里钻。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果然碰到了石台。
石台是青石板做的,上面刻着阵图,阵眼处有个凹陷,正好和心灯珏的形状吻合。
林夏掏出心灯珏,嵌进凹陷里。刹那间,潭水突然翻涌起来,石台慢慢往下沉,紧接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潭底升了上来——是一方三足鼎!
鼎身布满了裂痕,看起来很旧,却透着一股威严。
林夏伸手摸了摸鼎身,突然顿住了——鼎身上刻着一行字,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师父的笔迹:“若兰,我对不起你。”
若兰……是苏若兰?林夏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想起苏若兰之前说过,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学过针,后来因为家里出事才离开。
难道师父和苏若兰之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林夏想起舌诊的法子,她轻轻舔了舔鼎身的裂痕。
舌尖刚碰到鼎,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涌进嘴里,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画面里,年轻的师父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女子眉眼和苏若兰很像,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正在给师父施针。
师父笑着说:“若兰,等我把通心脉术练好,就带你去看江南的桃花。”女子脸红了,点了点头。
然后画面变了,女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角流着黑血。
师父抱着她,眼泪不停地掉:“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情蛊的反噬太厉害,我解不了……”
女子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进师父手里:“这是我娘给我的,你拿着,以后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再后来,师父背着鼎,站在断魂崖边。他看着手里的玉佩,把它掰成了两半,一半放进怀里,一半嵌进鼎里。
然后他抱着鼎,跳进了悔心渊,嘴里喊着:“若兰,我陪你来的……”
林夏猛地回过神,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原来这鼎叫“悔心鼎”,是师父用自己的悔意和那个叫若兰的女子的遗物炼的。
那个女子,应该是苏若兰的母亲吧?师父一直把这份愧疚藏在心里,连提都没提过。
“师父……”
林夏哽咽着,拿出那半块玉佩,放在鼎的另一半凹陷处。
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发出一阵金光,鼎身的裂痕慢慢愈合了一些。
世玉在崖上喊:“师父,快上来!天快亮了!”
林夏刚要回应,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是莫三通的!她抬头往崖上看,只见莫三通站在崖边,手里抓着一个人,是苏若兰!
“林夏,别来无恙啊。”
莫三通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阴狠,“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找鼎,所以特意把苏姑娘请来,给你当个伴。”
苏若兰被绑着,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满是焦急,示意林夏快跑。
林夏握紧了拳头,指尖的真气开始涌动:“莫三通,你放了她!”
“放了她?”
莫三通笑了,“可以啊,你把鼎给我,我就放了她。不过我提醒你,这鼎刚被唤醒,还不稳定,你要是乱动,说不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你知道东方峰的妻儿在哪儿吗?他们现在就在乱葬岗的阵里,要是子时三刻你还没来,他们就会变成第一个祭品。”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莫三通,又看了看鼎,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鼎是反制莫三通的关键,可苏若兰和东方峰的妻儿也是她不能放弃的人。
莫三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往前走了一步,把苏若兰往崖边推了推:“林夏,别犹豫了。你要是不把鼎给我,我现在就把她推下去,让她跟她娘一样,永远留在这悔心渊里。”
苏若兰的眼泪流了下来,却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林夏不要管她。
林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鼎身上划过。她想起师父说的“非至痛不鸣”,想起鼎里藏着的悔意和守护。
她突然明白了,鼎不是用来争的,是用来守的。
“莫三通,你想要鼎,就自己来拿。”
林夏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坚定,“但你要记住,我灵脉堂的人,从来不会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路。”
她抬手,将真气注入鼎中。鼎身突然发出一阵轰鸣,潭水剧烈地翻涌起来,一道道金光从鼎里射出来,直指莫三通。
莫三通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却还是被金光扫到了胳膊,衣服瞬间烧了起来。
“你疯了!”
莫三通怒吼着,伸手去抓苏若兰,想把她当挡箭牌。
可就在这时,崖下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金守心和东方峰!
金守心不知何时醒了,他手里拿着问心铃,用力一摇,铃声清脆,震得莫三通头晕目眩。
东方峰趁机冲上去,一把夺过苏若兰,将她护在身后。
“莫三通,你的死期到了!”
东方峰的眼神里满是怒火,他之前被牵魂蛊控制,现在醒了过来,恨不得立刻杀了莫三通。
莫三通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又看了看潭中的林夏和鼎,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
他冷笑一声:“好,你们有种!子时三刻,乱葬岗,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跟我斗!”
说完,他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夏松了口气,刚要往上爬,突然感觉到鼎身一阵震动,鼎里传出一个声音,是师父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夏夏,鼎能镇蛊,却镇不了人心。莫三通的七情炉,在乱葬岗的最深处,你要小心……”
声音消失了,鼎身的金光也暗了下去。林夏爬上崖,苏若兰扑过来抱住她,哭着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没事了。”
林夏拍了拍她的背,看向金守心,“金前辈,你怎么来了?”
金守心咳了两声,脸色还是很苍白:“我放心不下你们,再说,灵脉堂的事,我不能不管。”
他看向鼎,眼神复杂,“这悔心鼎,是师父用半条命炼的,它能吸收情脉的力量,反过来压制蛊阵。但莫三通的七情炉,是用活人的心脉炼的,比我们想的更厉害。”
东方峰握紧了短刀:“不管有多厉害,我们都要去。我的妻儿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让他们有事。”
林夏点头,看向远方的天际,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离子时三刻,还有不到十个时辰。
“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
林夏说,“莫三通在乱葬岗等着我们,我们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几个人往回走,林夏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断魂崖下的悔心鼎。
鼎静静地躺在潭水里,像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她摸了摸怀里的《舌诊心法》,突然感觉到书里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打开书,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是师父的笔迹,上面写着:“夏夏,若你见到悔心鼎,就去问苏若兰,二十年前,她娘为什么会中情蛊。”
林夏愣了一下,看向前面的苏若兰。苏若兰正和世玉说着话,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难道苏若兰的母亲中情蛊,和莫三通有关?还有母亲的死,世玉找到的那块残布,上面有血契的印记……
一个个疑问在林夏的心里冒出来,她突然觉得,这场和莫三通的较量,不只是为了灵脉堂,更是为了揭开二十年前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苏若兰的记忆里。
回到诊所,林夏把纸条递给苏若兰。苏若兰看完纸条,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开始发抖。
“若兰,怎么了?”林夏连忙问。
苏若兰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我娘……我娘当年中情蛊,是因为莫三通!他是我娘的远房表哥,当年他来我家,说要给我娘介绍亲事,结果却给她下了情蛊,想逼她交出我家传的针法……”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原来莫三通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灵脉堂了。
那母亲的死,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还有一件事。”
苏若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娘临终前,把半块玉佩交给我,说要是遇到危险,就去找灵脉堂的张鹤龄。我后来去找师父,师父看到玉佩,就收留了我,还教我学医……”
林夏拿出那半块“悔心”玉佩,递给苏若兰。苏若兰看到玉佩,眼泪掉得更凶了:“这就是我娘给我的那块……另一半,在师父手里?”
林夏点头。原来师父和苏若兰的母亲,早就认识。
那师父当年炼悔心鼎,不仅是为了赎罪,更是为了保护苏若兰?
“莫三通知道你娘的事吗?”林夏问。
“知道。”
苏若兰擦了擦眼泪,“他当年被我爹赶跑了,后来又回来找过我,想让我帮他找师父,我没答应。他还说,要是我不帮他,就会让我和我娘一样,中情蛊而死。”
林夏握紧了拳头。莫三通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亮了,离子时三刻越来越近。
“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林夏说,“金前辈,你负责调试双脉共鸣阵,要是能和悔心鼎配合,应该能压制七情炉。东方峰,你去联系之前受过我们恩惠的人,让他们帮忙守住乱葬岗周围,别让莫三通再抓无辜的人。世玉,你去准备银针和草药,以防我们被蛊虫反噬。若兰,你……”
林夏顿了顿,看着苏若兰:“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两人走进书房,林夏关上门:“若兰,你娘当年有没有跟你说过‘血契’的事?”
苏若兰皱起眉:“血契?我好像听我娘说过,她和师父签过一份血契,说要是灵脉堂有难,她会尽全力帮忙。怎么了?”
林夏拿出世玉找到的残布,递给她:“这是在莫三通的阵里找到的,上面有血契的印记,还有我母亲的气息。我怀疑,我母亲的死,和这份血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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