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一城，拔一寨
“还有……还有城东‘福运来’布庄的钱掌柜，他是幽神殿在云州的外围接头人，负责传递消息和物资！”
王德发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他现在只求能用这些情报，换回自己一条狗命。
当榨干了最后一丝信息，王德发瘫软在地，虚脱地看着江寒，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大人……下官……下官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
江寒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
黑色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王德发的心尖上。
他停在了王德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彻底丧失胆气的县令。
“你，做的不错。”
江寒的声音很轻。
王德发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赌对了！他活下来了！
“所以，”江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带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继续做你的县令。”
王德发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大……大人……这……这是何意？”他茫然地抬头，完全无法理解。
“柳家满门被屠，动静不小。”江寒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云州城，不能乱。本官，也不想被这些琐事烦扰。”
“你，负责把这件事压下去。对外就宣称，柳家生意失败，惹上了江湖仇家，被人寻仇灭门。总之，不能和朝廷扯上任何关系。”
“还有，”江寒蹲下身，凑到王德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幽神殿的那些余孽，我要你一个一个，给我盯死了。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王德发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
这哪里是赦免？
这分明是给他套上了一条无形的枷锁！
他不是被饶恕了，而是被变成了一条狗！一条替这个神秘的“钦差大人”在暗中咬人、搜集情报的恶犬！
他想反抗，想说“不”。
可当他迎上江寒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时，所有的勇气都烟消云散。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拒绝，下场绝对比柳威凄惨百倍。
“你若做得好，”江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恶魔般的诱惑，“你的夫人，你的孩儿，都会安然无恙，你这县令的位子，也能坐得稳稳当当。”
“可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或者……给我的情报有半点差池……”
江寒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德发的脸颊。
威胁，已无需言明。
江寒站起身，转身朝外走去，似乎已经认定了王德发不敢违抗。
王德发跪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屈辱、庆幸……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彻底脱离了轨道。
他不再是云州城作威作福的王县令可，他只是一枚棋子，一颗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就在江寒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影响官府的颜面。”
王德发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廊柱的方向。
那里，匕首旁边的地板上，有一小滩暗红的血迹。
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打了个冷颤，随即手忙脚乱地爬过去，用自己那身昂贵的官袍，拼命擦拭着地上的血污。
动作卑微，而又虔诚。
江寒脱下那身象征着“钦差”身份的官袍，随手扔在椅背上。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走进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
这里表面是一家经营丝绸布匹的商号，夜里早已关门歇业，但院落深处，几间厢房依旧灯火通明。
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金疮药和兵刃铁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内，三道身影霍然起身，动作整齐划一，朝着江寒单膝跪地，声音沉凝如铁。
“将军。”
“起来吧。”
江寒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他走到主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他看向其中一个身材瘦削、气息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
“影，交给你个活儿。”
被称作“影”的男人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完美的杀人工具。
“盯住王德发。”
江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现在是我们的狗，但我不希望这条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长出狼的牙齿。”
“他见的每一个人，他进的每一家店，甚至是他晚上多翻了几次身，我都要清清楚楚。”
“喏。”
影的声音沙哑，只吐出一个字，便重新垂下头，身影仿佛又黯淡了几分，随时准备融入黑暗。
江寒很清楚，王德发这种人，求生欲极强，也最不可信。
给他套上枷锁，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掌控，是让他每一个选择，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他转头看向另一人，此人面容普通，却戴着一副算盘先生常用的袖套，气质精明干练。
“文，说。”
被称作“文”的心腹立刻上前一步，呈上一卷卷宗。
“将军，正如您所料，柳家就是幽神殿在云州的钱袋子。过去三年，至少有三十万两白银，通过柳家的渠道，不知所踪。”
“柳家被灭门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开了。我们的人注意到，好几家平时和柳家来往密切的商铺，今天都提前关了门，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江寒接过卷宗，快速翻阅。
上面不仅有文字记录，还有一张简易的云州城内关系网络图，柳家位于中心，几条红线延伸出去，连接着不同的商号。
他看着那张图，脑海中飞速运转。
恐慌……
恐慌会促使人寻求庇护，会让他们向上级汇报，会让他们聚拢取暖。
这些受惊的“兔子”，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它们的“兔王”，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而谁，是这个兔王？
江寒的目光，从那些小商铺的名字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地图最中央，一个被重重圈出的名字上。
百草堂。
孙百草。
“钱，药，情报……”江寒喃喃自语，“药材生意，三教九流汇集，是最好的情报中转站。一些珍稀药材的交易，本身就是一种隐秘的价值交换。”
他的手指，重重点在了“百草堂”三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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