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层层外包
陆准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两条毒蛇惦记上了。
此刻的他，正伏在书房的案牍前，就着昏黄的灯光，奋笔疾书。
桌面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一些奇怪的符号。
他在为即将到来的掌柜招募，准备着考试的试题。
不单单是试题，还有全新的铺子管理制度，严格的业绩考核标准，以及最重要的，一套相互制衡、难以钻空子的监督体系。
他要彻底杜绝之前那种中饱私囊、蛀虫横生的局面。
这套东西，不仅仅是为武家准备的。
更是为了他自己的卧龙商号。
总不能让周应龙那群打家劫舍的土匪，一直负责商号的经营管理吧？
那不是长久之计。
必须尽快培养出真正懂经营、靠得住的自己人。
写着写着，眼皮越来越沉重。
连日来的操劳和紧绷的神经，终于让陆准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趴在桌上，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家主，家主？”
是王忠的声音。
陆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直身子，只觉得脖颈一阵酸痛。
“进来。”
王忠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异色。
“家主，外面来了个人，指名要见您。”
“他说……他大哥姓周，是从城外来的。”
陆准闻言，睡意瞬间消散，眼中精光一闪。
大哥姓周？城外来的？
是周应龙派来的人！
他立刻站起身。
“快，让人把他带到这里来！”
很快，王忠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瘦小，贼眉鼠眼，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短打，眼神滴溜溜地乱转，透着一股市井的机灵劲儿。
陆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对王忠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书房半步。”
“是，家主。”
王忠躬身退下，顺手关上了房门。
待脚步声远去，那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立刻收起了脸上那副油滑的模样，对着陆准抱拳躬身，态度恭敬。
“小的梅正六，负责城内‘三只眼’的差事，见过二当家的！”
陆准心中暗自吐槽，梅正六？三只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和代号。
这“三只眼”，想必就是周应龙安插在永宁县城里的眼线组织了。
他面上不显，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下说吧。”
“周大哥派你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梅正六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连忙摆手道：“回二当家的话，不是大当家派小的来的。”
“是小的主动找上门，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向二当家禀报！”
他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和后怕：“有人……有人要雇杀手，害您的性命啊！”
陆准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哦？怎么回事？”
梅正六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在昨天夜里，有人摸到小的落脚的地方，给了小的一两银子，让小的……让小的想办法，取了二当家您的性命……”
“一……一两银子？”
陆准愣住了，随即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猛地一拍桌子。
“砰！”
“他奶奶的！一两银子就想买老子的命？！”
陆准气得不是有人要杀他，而是这个价格。
“这是瞧不起谁呢？！”
梅正六被陆准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脸上满是尴尬和不解，这位二当家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他连忙解释道：“二当家息怒，息怒！”
“小的接到这活儿，也觉得不对劲，您如今可是武家的家主，哪能只值一两银子？”
“而且敢动咱卧龙山二当家的，绝对不能放过。”
“于是小的第一时间就去查了！”
“最后发现是陈家和史家，他们两家合伙，花了一千两纹银，请了咱们永宁县最有名的杀手，‘鬼见愁’赵不得，要来暗杀您！”
陆准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千两，这还像点话。
放在前世也是几百上千万了。
“然后呢？”
梅正六苦着脸继续说道：“结果那赵不得，他……他转手就把这活儿，以五百两的价格，转包给了城西的‘胡家八兄弟’。”
陆准眼角抽了抽。
“然后呢？”
“那胡家八兄弟，又以二百五十两的价格，把活儿转包给了‘龙虎豹三剑客’……”
“然后呢？”
“龙虎豹三剑客，又以二十五两的价格，转包给了‘海家两兄弟’……”
“再然后呢？”
梅正六哭丧着脸，指了指自己：“再然后，海家两兄弟就花了一两银子，把活儿转包给小的了……”
陆准听完，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一千两的买命钱，经过这层层转包，到了最后执行者手里，居然只剩下了一两？
这他娘的是在杀人，还是在搞工程招标呢？
这帮杀手，业务能力不怎么样，这层层扒皮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精通啊！
玩儿呢？
陆准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笑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梅正六看着自家二当家这反常的模样，心里直发毛。
笑了好一阵，陆准才停了下来，脸上却再无半点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杀机。
“好！”
“好！”
“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准站起身，走到梅正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回去。”
“告诉底下那些弟兄们，从今天起，眼睛都给我放亮一点。”
“凡是看见陈家和史家的货物，不管是运进城的，还是运出城的，人也好，货也罢……”
陆准眼中寒光一闪。
“能劫的，都给我劫了！”
“全部拉回山寨去，让两家交赎金。”
梅正六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二当家放心！这事儿，弟兄们最在行！”
他又有些迟疑：“可是……官府那边……”
陆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官府那边，你们不用管。”
“出了事，自有我去摆平。”
“还有。”陆准补充道，“你去告诉那个什么……海家两兄弟。”
“就说，事儿办成了。”
“让他们把剩下的赏钱给你结了。”
梅正六一愣，随即明白了陆准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是！小的明白！”
“让他们狗咬狗去。”
“去吧。”
陆准给了他十两银子，随即挥了挥手。
梅正六接过银子后面色一喜，对陆准躬身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陆准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刚刚升起的朝阳，眼神冰冷刺骨。
“陈家，史家……”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戾气。
“一千两，就想买我的命？”
“还层层转包？”
“把你们送官查办，都太便宜你们了。”
“老子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引以为傲的家族，是如何在我陆准面前，一点一点，化为乌有的！”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报复。
他要的是，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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