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天下棋局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大厅内激起了滔天巨浪。
南北双帝。
大雍，裂开了。
周应龙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骇然和不解。
“他娘的，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被废的太子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从北边冒出来了。”
“还带着蛮子的军队，叫什么靖难军，他这是要靖谁的难。”
梅正六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那点刚刚燃起的商业雄心，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东家，这下麻烦大了。”
“两个皇帝，那我们江南，到底该听谁的。”
“这要是站错了队，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忠的脸上，也满是忧色。
“是啊东家，金陵那位，毕竟是咱们名义上的君主。”
“可北边那位，手里有北蛮的虎狼之师，势不可挡。”
“这天下，怕是真的要大乱了。”
就连一向镇定的苏文卿，此刻的眼中也充满了凝重。
“先生，学生以为，此事非同小可。”
“北帝李贤，以‘清君侧，诛奸佞’为名南下，其势必如破竹。”
“金陵的李隆，本就失了国都，失了民心，如今又冒出一个正统血脉的兄弟来争位，其位不正，其势更危。”
“我江南之地，夹在南北之间，无论投向哪一方，都会被另一方视为眼中钉，肉中串。”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分析，清晰而又残酷，让大厅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唐敬之和于成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绝望。
他们这些刚刚才下定决心，要跟着陆准在这乱世中干一番事业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迎来了这样一个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整个大厅，只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陆准。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副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仿佛这足以让天下倾覆的变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更有趣的棋局开场了而已。
“慌什么。”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的心，都莫名地安稳了下来。
“天，还没塌。”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那一张张紧张的脸。
“两个皇帝，听起来很可怕。”
“但对我来说，是好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
周应龙忍不住问道。
“贤弟，这怎么能是好事呢。”
“两个皇帝打架，咱们夹在中间，那不是要被碾成粉末吗。”
陆准笑了笑。
“大哥，你看问题，要换个角度。”
“之前，只有一个皇帝，他虽然跑到了金陵，但终究是天下正统。”
“他看我们，就像是看一个不听话，但又不得不倚仗的臣子。”
“他会用我们，但也会时时刻刻提防我们，算计我们。”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陆准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洞悉人心的锐利。
“现在，北边多了一个皇帝，一个手里握着刀，随时能要他命的皇帝。”
“你说，他现在最怕的是什么。”
苏文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抢先回答道。
“学生明白了。”
“金陵那位，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江南不听话。”
“而是怕我们江南，投靠了北边那位。”
陆准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错。”
“江南，是他最后的屏障，也是他唯一的钱袋子和粮仓。”
“一旦我们倒向了北帝李贤，他李隆，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死路一条。”
“所以，从现在开始，不是我们求着他。”
“而是他，要求着我们。”
“他会给我们更多的权力，更多的名分，更多的兵马钱粮，只求我们能站在他这一边，替他挡住北边来的刀子。”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
周应龙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俺懂了。”
“他的敌人，变成两个了，一个在北边，一个就是他自己。”
“咱们，反而成了他最需要拉拢的香饽饽。”
梅正六的眼中，也重新亮起了贪婪的光。
“这么说，咱们不仅不用担心被清算，反而可以趁机，跟金陵那位，要更多的好处。”
“高，实在是高啊。”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处，当然要。”
“但我们的眼光，不能只盯着金陵那一个地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整个江南。
“从今天起，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第一，练兵。”
他看向周应龙。
“大哥，我给你加钱，加粮，加最好的装备。”
“卧龙军，给我扩充到五万人。”
“水师，扩充到一万人。”
“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能决定这场天下棋局胜负的铁军。”
周应龙热血沸腾，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贤弟放心，不练出个天下无敌，俺提头来见。”
“第二，筑城。”
陆准的目光，落在了唐敬之和于成水的身上。
“唐大人，于大人。”
“我要在江南，修筑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沿江，沿河，所有的要道关隘，全部给我用新式的水泥，修建成最坚固的堡垒。”
“我要让这江南，变成一个谁也打不进来的铁桶。”
唐敬之和于成水躬身领命。
“爵爷放心，我等必当竭尽全力。”
他们知道，这是陆准给他们的任务，也是给江南百姓的承诺。
“第三。”
陆准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
“我们要，‘尊皇’。”
他看向苏文卿。
“文卿，给我写文章，写告示，传遍天下。”
“就说北帝李贤，是勾结蛮夷的汉奸，是乱臣贼子。”
“我们江南，将誓死效忠金陵的李隆陛下，与北边的伪帝，势不两立。”
“我们要把李隆，捧成一个正义的，神圣的，不容侵犯的图腾。”
苏文卿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先生，学生明白。”
“我们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
陆准摇了摇头，纠正道。
“我们不是要令诸侯。”
“我们是要，用天子的名义，来号令这天下的人心。”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打仗，不是为了我陆准，而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雍。”
“我们要钱，是为了给陛下充实国库。”
“我们招兵，是为了替陛下平定叛乱。”
“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忠君爱国。”
“这样一来，谁敢反对我们，谁就是乱臣贼子，谁就是汉奸走狗。”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
这是何等恐怖的阳谋。
他要将自己，彻底包装成一个忠臣。
一个手握重兵，掌控着钱粮命脉，让皇帝都不得不倚仗的，超级忠臣。
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忠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就是规矩。
于成水看着陆准的背影，只觉得那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孽。
他心中最后那一点点属于旧臣子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或许，这乱世，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妖孽，才能终结。
就在此时，一名护卫再次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比之前还要古怪。
“东家。”
“外面，又来了一队人马。”
“他们自称是……是北边那位李贤陛下派来的使者。”
“说有密诏，要亲手交给您。”
此言一出，大厅内刚刚才稍微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
说曹操，曹操就到。
金陵的使者刚被关起来，北边的使者就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陆准的身上。
这位江南王，要如何面对这第二个“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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