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原来，不久前，朝廷军队与西临国发生了一场激战，战况异常惨烈，双方都死伤无数。

由于天气炎热，加上路途遥远，阵亡将士的尸体无法运回故乡，只能在军营附近就地火化。

褚戎是清岚人，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便将他葬在了当地，并带回了他的遗物。

“不！我不相信！我家孩子命硬得很！”褚母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件血迹斑斑的战衣，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你们骗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颤抖着双手，将那件战衣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那是她儿子还在跳动的心脏。

“我儿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褚母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充满了无助和悲痛。

两名兵士看着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老人，心里一阵阵发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深夜，褚母仍然坐在床头，抱着那件染血的战衣，低声啜泣着，眼泪早已流干。

芍药跪坐在床边，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褚母的后背，一边无声地流泪。

紫莲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无所适从。

或许，在外人看来，她会显得有些冷漠，甚至无情。毕竟，她和褚戎之间，并没有多少夫妻情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是真的很难受。

她和褚戎，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毕竟是拜过天地、入了洞房的夫妻。

几年相处下来，即使没有爱情，也总归是有亲情的。

更何况，褚戎这次出征，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褚戎也不会离开京城，更不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褚戎的死，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虽然不喜欢褚戎，但她从未想过要他死啊！

一想到褚戎的死，竟然是自己间接造成的，紫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良心，备受煎熬，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疼痛难忍。

————

沈家，俞婉带着孩子来到花园里散步，正巧碰到了婉柔和子玥也在。

“大嫂，妹妹，你们也在这里啊。”俞婉笑着上前打招呼。

“嗯，今天天气不错，我让人把那些有些受潮的书籍拿出来晒晒。”婉柔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丫鬟们，说道。

俞婉温柔地笑了笑：“我也是瞧着天色不错，领着小家伙散散心。”

妯娌两人闲聊了几句，子玥从嬷嬷手中接过孩子，轻轻地逗弄着。

小家伙的目光，被凉亭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把古琴，静静地躺在琴桌上，琴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吭哧吭哧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古琴，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子玥抱着他走到琴桌前，弯下腰，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古琴。

孩子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子玥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小侄子对这古琴很感兴趣呢。”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嬷嬷在一旁笑着附和道，“说不定将来，也能像咱们家大少爷一样，成为一位才华横溢的公子呢。”

“这琴……是大嫂的吧？”俞婉看着那把古琴，笑着问道，“我听说大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这孩子，可要多麻烦大嫂教导了。”“一家人，整那些有的没的。”  婉柔浅笑着回应，语气虽客气，却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距离。

“长嫂的琴艺，那可是京城里都有名的，我这辈子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古子玥由衷地赞叹，眼里的羡慕是真真切切的，“小侄儿也喜欢，长嫂若是不嫌弃，就弹一曲给他听听？”

婉柔垂眸，轻轻地抚摸着怀里孩子的小手，柔声道：“好，伯母就给荷儿弹一曲。”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她的衣裙。

琴声悠扬，如山间的清泉，又如林中的鸟鸣，清脆悦耳，沁人心脾。

俞婉虽也学过琴，却只是学了个形似，此时听着婉柔指尖流淌而出的音符，只觉自惭形秽。

古子玥怀中的孩子，也在这美妙的琴声中安静下来，小手紧紧地抓着，时不时地还放到嘴边吮吸，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也听得入了迷。

“太好听了！”

一曲终了，古子玥忍不住鼓掌叫好。

她凑到婉柔身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嫂子，您可一定要教教我。我这琴技，总是停滞不前，肯定是当初的师傅不行！若是嫂子教我，我定能突飞猛进！”

“好啊，你若想学，随时都可以来。”婉柔笑着应下，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疲惫。

“哟，都在这儿呢。”

几人正说笑着，古母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来，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古子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挽住古母的胳膊，甜甜地说道：“母亲，您来得正好，刚刚嫂子还在给我们弹琴呢。您要是早来一会儿，也能听见，那琴声，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古母笑着坐下，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婉柔身上，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子玥啊，你也别尽顾着玩闹。从前让你学女红，你不听。让你学管家，你也不听。如今呢？什么都指望不上你。”古母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古子玥闻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古母从嬷嬷手中接过小孙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说实话，这些都是小事。女人家，最重要的，还是要能开枝散叶。”

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要是连个后代都整不出来，那还配当女人吗？”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

几个人都愣住了，大家互相对视一脸懵逼，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婉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垂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古母却像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继续说道：“子玥啊，你也别总想着学那些没用的东西，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读读《女诫》！”

“就算不能生养，也要贤良淑德！总不能学那些个狐媚子，整天想着争宠，连个娃都生不出，还霸着男人不放！”

“母亲！”古子玥急了，她扯了扯古母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您少说两句……”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婉柔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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