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我留下来
“谁找我？”
“陈医生。”
严沁飞快的拿过电话，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喂？”
“终于找到你了，黄奶奶那儿有状况，刚刚一个男的打电话打到我这儿了，但她已经出院了，按理来说我们不能再过问，要不你过去看看吧，这样我也放心。”
“好。”严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挂了电话，捞起手机，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门。
赶到门口，发现大门是开着的，严沁没多想，直接小跑了进去。
此时的季正寒正坐在楼梯口，仰头望着楼梯的尽头，那张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死气沉沉的。
“奶奶怎么样了？”路过他身边的严沁随口一问，当即看了他一眼，猜测他也不清楚状况后，急忙往楼上跑。
何立在房间照顾着，说是照顾，也就是在一旁看着。
这也不能怪他，他没有护理经验，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疼痛对癌症晚期病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越临近死亡疼痛越严重。
“奶奶。”
黄奶奶卷缩在床上，眼神涣散，无法开口说话。
严沁揭开被子，交代何立:“何叔，麻烦你帮我打一盆热水过来，再拿一条干毛巾。”
“好！”
黄奶奶出了很多汗，看来疼得很厉害，严沁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药，发现没有动。
“奶奶，你得按时吃药啊，能听到我说话吗？”
黄奶奶动了动，努力的将目光聚集到严沁脸上，只坚持了两秒，又疼得收了回去。
何立很快端了水进来:“我在门口，有事就叫我。”
“嗯。”
严沁试了试水温，拧干毛巾，先给黄奶奶擦掉脸上的汗。
接着，她给黄奶奶翻了个身，快速的将背上的汗擦汗，垫上一条干毛巾。
杯子摸着还有些烫手，严沁拿出手机，打开已经下载好的音乐，将声音调到合适的分贝。
平和的钢琴曲悠悠入耳。
严沁将她身上的薄毯移开，伸手以打圈的方式一圈一圈的摸着她的后背。
“奶奶，闭上眼睛，试着深呼吸，不要着急，一口一口的吸气。”
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请问后，她将她扶坐了起来。
“吃药。”
黄奶奶虽还是闭着眼睛，但听到指令后立刻想开了嘴。
严沁将药放进她嘴里，缓缓的喂进去一口水。
看着她喉咙滚动了，才扶着她重新躺下。
钢琴曲还在放着，不知循环了几遍。
严沁也没闲着，不停的对她进行抚触治疗。
这些，都是严沁在临关中心跟陈医生学的。
除了药物，这种方法被认为是第二有效的缓解疼痛的方法，抚触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当注意力分散后，他们的疼痛感也会分散。
严沁突然后悔。
这屋里都是男的，黄奶奶根本得不到好的照料。
她突然想起季正寒的话:一个残疾的孙子，一个忙着搞钱的媳妇，临终关怀院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当时，严沁是否定的态度，可眼下，她似乎认同了。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黄奶奶，严沁决定，再找季正寒好好的聊一聊。
一直到黄奶奶睡着，严沁才离开房间。
走到楼梯口，发现季正寒还在下面等着，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她放缓了脚步，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不曾去看他，却感觉身上被他的目光烤得灼热。
踏到最下面一个台阶，她抬起眼：“奶奶没事儿了，有空的话，我们聊聊吧。”
季正寒垂下头去，半饷才抬起胳膊转动轮椅。
严沁不知道他是同意聊还是不同意聊，急忙跟上去，拉住轮椅把手：“我有事跟你说。”
她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根根分明的黑发中，她隐约看到了几根隐藏起来的白发。
他也不过才三十而已啊，就长白头发了。
她默默松开手，不再强求。
就在这时，轮椅转了个向，两人面对着面。
季正寒说：“谢谢你。”那个声音低沉，夹着疲惫，还有极力隐忍着的不安。
严沁慢慢蹲下去，让两人的目光在一条水平线上。
“让奶奶回去吧。”她为难的开口。
“为什么？”季正寒神色平静，只有嘴巴在动。
“她的疼痛已经越来越不好控制，你们照顾不了她。”
就在昨天，严沁还认为，爱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黄奶奶在人生最后的日子能有她爱的人陪着，一定比在临关院要好，但她忘了，黄奶奶是个病人，她身体会痛，心被治愈了，可身体的疼痛不会。
“你知道当初我让她去临终关怀院下了多大的决心吗？这种决心我只能下一次，不会再下第二次了。”
严沁长长的叹息一声，似乎想要把心里的郁气全部吐出来。
造成这样的局面，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是她怂恿奶奶留下来的。
想了想，她觉得好人做到底算了，“那这段时间我留下，我们一起帮奶奶，让她安稳的走完这最后一程。”
季正寒微微垂眼，视线定格在她平静的脸上，凝滞片刻，忽而仰起脸，将轮椅调转了方向。
他颤抖着问道：“奶奶还剩多久时间？”
“就这个把月了。”
严沁还蹲着，季正寒已经侧过脸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伤心。
偌大的客厅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张网，将两人包裹着，压制着，逐渐透不过气来。
严沁察觉到一阵腿麻，这才慢慢站起来，小腿肚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一个没站位朝一旁倒去。
季正寒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因为着急，他没拉下轮椅的手刹，就在抓住严沁胳膊的瞬间，他的轮椅也因为惯性朝前划去。
他连忙用另一只手稳住了轮椅钢圈，这才没让轮椅撞上严沁。
“站稳了！”刚说完，季正寒就松了手。
严沁一瘸一拐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腿肚，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季正寒，发现他正在揉手。
“手没事儿吧，我看看。”
“不用。”季正寒连忙将手放回到腿上。
刚起身的严沁被拒绝，又坐了回去，面上有些尴尬：“我又不是吃你豆腐，你紧张什么？”
季正寒不满：“谁紧张了？”
“你啊，要我推你去洗手间照照镜子吗？”
“你......”季正寒被气得噎住，划着轮椅躲开：“你这段时间照顾奶奶，费用需要多少，我转给你。”
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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