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不准再传我的谣
第494章 不准再传我的谣
官场之中的称呼是极为讲究的,上官称呼品级不如自己的下官,不熟悉的称「某某官」,如扬州府,江都县什么的,而对自己熟悉的官员则称「表字」或「别号」以表看重。
赵安与郑博文的官职差距太过悬殊,因此按规矩当称郑御史或其「表字」。
然而,赵安对人郑御史用的是「小郑」这一不伦不类的称呼,且不说「小郑」用的合不合适,就双方年龄差距这个「小郑」用的明显就不恰当,毕竟赵安才二十几岁,人郑御史却三十好几了。
所以,这声「小郑」在不少官员看来明显有贬低之意。
然而,一位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叫一个七品巡盐御史跟著自己轿子走,于官场上却是又被视为「自己人」的一种表现,是极大信任和亲近的表示。
很多官员想跟轿夫一样跟著领导轿子跑都不得呢。
不管什么时候,坐在车里的领导摇下车窗让某位低级官员过来说话都是一种公开的抬举。
因此,当事人郑御史心中很矛盾。
初听那声「小郑」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屈辱感直冲脑门。
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郑御史在日常报告中,将赵安在扬州府学搞的忠诚教育当作一起趣事汇报上去,老太爷哪里知道扬州出了个忠教授,又怎么可能一高兴给赵安赏了个特赐同进士出身待遇,以致有了后面一飞冲天的奇迹。
凭良心说,虽然收了赵安一万两「润笔费」,但郑御史始终认为自己也是赵安仕途上的贵人,结果对方发达后衣锦还乡却当众以「小郑」呼他,郑御史心中怎么可能不悲愤。
只觉世态炎凉,忘恩负义之人还是比知恩图报的多。
可对方偏偏又给了他跟轿的「特权」,这就有点叫人摸不著头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算了,今时不同往日。
寻思赵有禄这小子已是封疆大吏,圣眷浓的连京营八旗都派军官随行护卫,两淮盐政阿大人和扬州知府方大人都捧臭脚了,他一个巡盐御史还是不得罪的好。
身为御史又是包衣出身的郑博文为官基本素质还是有的,当场脸上就挤出近乎谄媚的笑容,尔后快步从官员队列中小跑出来,躬身应道:「卑职遵命!」
就这么乖乖跟著轿子小步快走起来。
扬州城是眼下世界第一大都市,由于接待过康熙爷、乾隆爷多次,基础设施建设的相当不错,城里的路也都是相当平整的青石板路,交通这一块也被当地县衙临时管制起来,没了「红绿灯」轿夫奔走自是速度快的很,一路毫无阻力。
赵安是正二品的安徽巡抚,按制当坐八抬绿呢大轿,可扬州这边最高品级不过是三品的两淮盐政,按规定三、四品官只能坐四人抬轿,所以扬州方面给赵安安排的其实就是两淮盐政阿克当阿的轿子。
借的。
知府也是四人抬,但三品官和四品官的轿子形制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官员的体面往往就在这些细节上,坐考斯特的能跟坐奥迪的比么?
四抬轿相比八抬轿空间肯定要小得多,然坐在其中的赵安却是相当舒坦,因为他的思绪已经回到当初二人抬小轿巡街场景了。
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至今犹对那二人抬小轿耿耿于怀,不为其它,只为那前方开正方小孔的二人抬小轿总让人忍不住同挂像框的灵车联想到一起。
由于临时交通「管制」,各个路口都有不少百姓被衙役拦下,看到过来的「轿队」,尤其是当先的四人抬轿,百姓们自是指指点点,好奇之余目光也是无不敬畏。
「宁儿,望见咯?人做官的多架势,四个人抬住走哩!所以啊,你们小伢子还是要多读书,这个书读好了要什呢没的啊?」
人群中一个父亲一边眼热地看那缓缓接近的轿队,一边在才九岁儿子光秃秃的脑门子上摸了摸。
那孩子似懂非懂的看著一顶顶打路口抬过去的轿子,以及轿子前头后头那些个扛著「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小手不由得攥紧父亲的衣角,眼神里既有羡慕,也有被这官员出行排场吓到的怯意。
「乖乖,你们说轿子里头是哪个大好佬啊?这么多人跟著的。」
说这话的是父子边上的一个拎菜篮子的老妇,说话间还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仿佛靠官轿太近都会惹麻烦。
周围人哪知道轿子里的大好佬是谁,倒是一个挑著剃头挑子的师傅好像知道点什么,压低声音对众人道:「你们不晓得吧?这个大好佬就是我们扬州外去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四周的人都竖起耳朵好奇地追问什么情况。
「我二叔在衙门里头当差,他昨天跟我说今天安徽巡抚赵有禄赵大人到我们扬州,这个巡抚吓(he)人呢,那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正宗大好佬,官大呢啊,望见呐,连我们知府大人跟盐政老爷都跟在后头...」
剃头师傅说到这,跟炫耀似的显摆道:「这个赵大人以前在我们扬州做过官,而且老家就是我们扬州的,说是哪哈滴...把我想想,噢,对,说是甘泉外去的!」
「亲妈妈!」
人群里有个甘泉县的人失声道:「活嚼蛆嘛,我们甘泉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大好佬滴,怎么我不晓得滴?」
「你不晓得滴的事情多呢!」
剃头师傅刚要再透露点小道消息,前面封路的衙役扯著嗓子让百姓继续通行,无奈只好挑著担子随著人群向前挪动。
轿队这边,抬轿子的轿夫毫不吃力,坐轿子的赵安更是悠然自得,却是苦了跟著轿子跑的郑御史。
当真是体力与心志的双重考验。
既不能离轿太远显得疏离,又不能靠得太近,还不能快了慢了,搞的郑御史一条街跟下来气息便开始不稳,额头更是早就沁出汗珠。
一边调整呼吸和步伐节奏,一边却眼巴巴期盼轿里的巡抚大人与他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也能让他倍有面子。
可轿中的赵安始终沉默,压根不与郑御史说话,搞的郑御史这心七上八下的。
当轿子终是停在得月楼前,郑御史已是累的气喘吁吁,却还得强撑体力躬身掀起轿帘:「大人,到了!」
「到了么?」
赵安面带微笑下轿,看了眼已经累成狗的郑御史,不无亲切道:「小郑啊,跟著轿子跑这一路,辛苦了吧?这人啊,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年本抚请你办个事还得给你备上润笔费,现如今嘛...小郑,有何感慨?是莫欺少年穷,还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完,不等郑御史开口,便在方维甸、阿克当阿等官员簇拥下径直朝楼内走去。
后面紧跟著就有几位心思活络的官员围住了落在后面的郑博文。
「郑大人,赵大人对您真是另眼相看啊!」
「是啊是啊,方才赵大人特意吩咐郑大人跟随,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交代?」
「郑兄,你我不是外人,与我说说赵大人路上都与您谈了些什么?」
「郑兄,你何时同赵大人相熟的,这么好的路子郑兄可不能独享啊。」
「6
「」
面对这帮或是打听消息,或是想通过自己与赵有禄结交的官员,郑博文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难道说赵有禄一路上压根没和他说话,就是让他跟著轿子跑了个气喘吁吁?
还是说姓赵的小心眼,明摆著是跟他算当初敲诈一万两的帐?
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含糊地应付道:「呃——赵大人——只是垂询了些——些许琐事。」
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心下疑窦丛生,见郑博文不肯说实话,几个官员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有说有笑进了得月楼。
跺了跺脚,郑御史也硬著头皮跟了进去,心里则在盘算是把那一万两老老实实退回去,还是咬定牙关不认这帐,别说安徽的巡抚管不到他头上,就是江苏的巡抚也拿他没办法。
别看他这巡盐御史品级低,可人事关系却是归吏部直管的!
省里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是,真能不认这帐?
得月楼内掌柜早就安排好宴席,就等众位大人落座了。
你请我请的,酒楼内便是觥筹交错,一派和乐。
席间,扬州众官员争相向赵安敬酒,阿谀之词不绝于耳,好在赵安深谙此道,甭管什么样的马屁都不可能动摇他的道心,反而他时不时的一句赞赏之言,亦或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总能令受者喜出望外,受宠若惊。
时不时的朝郑御史瞄上一眼,本意是好的,希望郑御史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他赵大人从来不记仇,也不记小帐。
就是瞄来瞄去,瞄的人郑御史愈发六神无主。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两淮盐政阿大人见时机成熟遂举杯起身,对著主位的赵安深深一揖:「赵大人今日驾临扬州实乃本地之幸!下官虽非扬州主官,却也在扬州为官多年,算是半个地主,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成全!」
什么不情之情呢,就是希望衣锦还乡的赵巡抚给家乡人民留个墨宝,或者说留个念想。
显然,这是阿大人同方知府事先就协商过的「节目」。
没见满堂官员都在附和么。
「难得回趟家乡,也是盛情难却,本抚便献丑了。」
赵安略作推辞便欣然应充,因为他其实也盼著这个节目,毕竟能排上这节目的朝廷要坐前三排,省里起码前八位才行。
早有伶俐的官员将备好的文房四宝端了上来。
但见赵安挽袖执笔,略一沉吟,便挥毫写下「扬州是个好地方」七个大字。
说实在的,赵安的字写的不算好,但也不算丑,「扬州是个好地方」作为墨宝而言,似乎也有些逊色,但并不影响满堂喝彩。
接风宴主打的就是一个形式,题字作为接风宴的高潮部分既然结束,品级身份不够的官员自是知趣告退,好将空间与时间留给扬州文官两大佬知府和盐政。
少不得又是扯东扯西闲聊,所聊也不过是扬州风土人情及赵安过往在扬州的点点滴滴,与二位主要官员交道的幕幕往事。
这算是尾声了,因为赵安并非江苏巡抚,不可能与不归自己管的扬州官员谈什么公事,就算谈也是谈家乡发展什么的。
见差不多了,知府方大人便欲请赵抚台到招待所歇息,未想赵抚台因酒多而红光满面的脸蛋突然一肃,不无凝重对扬州这二位主要官员道:「本抚离京时,和中堂曾交待本抚一件事,这件事关系重大,本抚必须亲自向二位问个明白。」
「大人请说!」
知府与盐政都是心中一凛,不知赵安询问何事。
赵安开门见山对知府道:「方大人,你是扬州主官,不知可曾听闻一些关于皇上南巡的谣言?」
「这...」
方知府带著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知大人说的这皇上南巡谣言具体指的是?
「」
赵安听后竟是微哼一声:「方大人莫要揣著明白与本抚装糊涂。」
知府大人心里自然是「咯噔」一下,这谣言他岂止是听过,且肯定那谣言说的皇帝私生子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赵大人。
阿克当阿心中肯定也有数,只没问他便也装作一脸好奇状。
「谣言说皇上南巡留有私生子流落民间,此事连京里都知道了,二位岂能不知...这件事是和中堂交待本抚问你们,你们若不说,本抚便照实回复中堂便是。」
赵安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照实回知府说不知道,盐政也说不知道,那谣言怎么就传到京里的呢。
知府大人和盐政老爷均是为难,承认听过等于承认知晓赵安身世的禁忌,可若说没听过又明显是欺瞒上官。
无奈,知府大人只得硬著头皮含糊道:「下官对此等无稽之谈确有耳闻,在下官看来此等谣言只是坊间愚民妄加揣测胡言乱语,做不得真——做不得真的——」
由于心虚,说话时根本不敢直视赵安的眼睛。
「对,对,都是乡野无知之人胡言乱语...」
阿克当阿见方知府这么说,自也跟著附和。
「是么?」
赵安脸色为之一缓,「本抚也以为此事太过荒唐,天家骨肉怎么能沦落民间呢?造谣之人其心可诛!不过到底是存心中伤皇上清誉,还是别有用心意图混乱朝纲,还是要查一查的。」
知府大人与财神闻言,连忙躬身称是,心里却想叫我们怎么查?
查来查去不都查的你赵有禄赵大人么!
为缓和气氛,阿克当阿脸上堆起由衷敬佩之色,躬身道:「大人当年在扬州时,下官便知大人才具非凡,绝非池中之物,若遇东风,大人便可乘风而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安摆手打断,一脸不悦道:「本抚寒微起身,除却一身肝胆、些许薄才外,可谓身无长物,何来东风?阿大人所言这东风又指什么!莫非阿大人以为本抚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自身真才实学,而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亦或靠了什么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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