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赶尸人
“站住！”
余大军厉喝。
前面刚刚冒头就缩回去的人重新站了出来。
土路拐弯处的树后面走出七八个人来。
都是一身商贩打扮，带着布袋子和烟杆的脚客。
一匹老马歪着脖子看来。
抬头几人带着凶厉的目光看来。
一个叼着烟杆的精瘦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不是余队长！”
“巡逻带这么多人？”
“这是在干什么？”
余大军先吹了声哨子，告诉后面赶路的民兵这里有人。
稍稍点了点这人数，又多看了几眼其他几人，走向精瘦黝黑的中年汉子。
上前摆了摆手道：
“王哥你们换条路，前面有山匪。”
“要不先去我们村子，收些山货也行。”
“你们商队反正也要到我们那拿路引，青天坪那地方就别去了。”
余大军看着眼前的黝黑汉子，直接开口说明情况。
“有个小战士在前面山坳里和土匪对上了，我们现在要去支援。”
“王哥有空聚聚，我先走了。”
被称作王哥的黝黑汉子让开身子，
后面的人马纷纷让开条道。
余大军带着队伍从中间穿过。
队伍里还有几个原本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小姑娘，此刻也不怕生，探出头来，滴溜溜的大黑眼睛好奇得四处乱看。
待的队伍走过去了，黝黑汉子喊了声：
“我等着请你吃酒，余队长。”
看见余大军抬手示意。
汉子摇了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走到队伍后面，站在了一个带着圈帽蒙着脸的人前面。
“这事怎么办？”
蒙面人露出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破袍子。
头发乱糟糟，带着花白颜色，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老头。
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才知这人年纪尚浅。
“咱们这一趟下来”
“你我都知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老王，这新中国，就像那初生的太阳。”
“老王。”
蒙面人站直了身子，看向远处爬上山坳的民兵队伍。
弯弯曲曲一字延伸。
“他们和以前那些，不一样。”
黝黑汉子就着烟锅点上吸了一口旱烟。
吐出烟雾弥漫在二人身前。
“那这次，规矩就不要了？”
烟雾有些迷蒙刺眼。
蒙面人揉了揉眼，在手腕上捏了捏。
“新气象，新规矩。”
“去青塘村吧，接头人在那。”
“干了这一票，咱们也是有番号的队伍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都恍惚了一阵。
半晌。
黝黑汉子摇了摇头，把烟杆指了指山头。
这才开口道：
“我刚才是想问他们怎么办。”
蒙面人眯了眯眼，
声音从污渍旧布覆盖的面部传出。
“你是说民兵队？”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余大军嘴里的老王，黝黑的汉子点了点头。
问题是确实有问题。
正好借这件事敲打敲打这少东家，缩短行程。
一路走来，因为这少东家任性，脚程已经有些慢了。
“少东家，你头一次出来跑商，不了解这里情况。”
黝黑汉子摇晃着烟杆道：
“这几年我们确实生意好做不少，也见着各地日新月异。”
“可这青塘村是不如以前。”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十万匪。”
“十年前，军队剿匪一剿就是三五年。”
“当时土匪是可以直接投降，说自己是贫农就能登记进村。”
“青塘村当年多了很多人，很多见过血杀过人抢过劫的人。”
“他们绝不会，也不能进民兵队。”
春风拂过树梢，山林婆娑摇曳。
汉子指着周围的山林：
“少东家一路走来是不是很少见到这么茂密的山林？”
“这不是什么好事。林子越密，越难对付山匪。”
被称作少东家的蒙面人摆了摆手。
似乎有些不耐烦道：
“我说王哥，王掌柜的，咱们过来路上那边树少，是因为那边人多！五八年那会上山砍树砍荒了。”
“这边能有几个人，荒郊野岭的！当然树多。”
黝黑汉子也不生气。
旁边牵着老马的中年人笑道：
“少东家误会，王哥是说这边村子里的人没那股子热心劲儿。”
“砍树都没那川里的山里人卖力。”
黝黑汉子摇了摇头，
一边开始指挥队伍，一边笑道：
“你这憨货懂什么！”
“少东家可比你聪慧多了。”
蒙面人狐疑的看了一眼中年人。
半晌眼神划过一抹亮光，似是明白了什么。
回过头盯着黝黑汉子接连问道：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去接个头还有别的讲究？”
“我不明白，那县里不是已经贴出了悬赏山匪的告示？”
“他们去剿匪换悬赏有什么问题我不清楚。”
“这山匪都被悬赏了，我们去的是村子又不是山寨。”
“讲究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王姓黝黑汉子此时已经收拢好了队伍，
确定了队伍没有什么异状。
招手间朝着后面的队伍打了几个手势。
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牵着老马的中年人在前面引着方向。
后面的辎重车，在牲畜拉扯下缓缓压过这条老土路。
步行的几个汉子小心的拉着绑货的绳子在后面走着。
整支商队一如既往恢复了移动。
黝黑的汉子边走边朝着蒙面人道：
“此消彼长，现在余大军带的人应该就是青塘村大部分本村青壮。”
“咱们一会进村办事得快，得急。晚了恐怕会殃及池鱼。”
黝黑汉子敲敲烟杆。
开春时节的草腥味让旱烟的味道柔和了一点。
他猛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道：
“55年公社成立，56年发生了一件事，很糟糕的事情。”
“导致民兵队现在主要任务是保卫秋收而不是去剿匪。”
“然后是去年返匪潮，有些人又耐不住寂寞跑回去当土匪。”
“这旁边是覃国卿的地盘。离青塘村不近不远。”
“余大军动静太大。我担心有人通风报信。让土匪劫了村。”
思虑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出来。
黝黑汉子脸上也有些疑惑。
随口抱怨道：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余大军私自上山很不正常。他当年被调去参加抗美援朝，回来之后当了民兵队长，按理说没可能不知道“保卫秋收”是什么意思。”
“听命令就该老老实实守着村庄。”
“这些残余的民兵虽然有参加保卫秋收的经验，和一些武器。”
“打打一般的匪徒是还行，能保命。对上武装精良的覃匪，恐怕不是对手。”
“这事情古怪。”
蒙面人眼神一凝。
当即低声道：
“你是说事情古怪，我们要速战速决？”
什么速战速决？
这少东家不是接的官方的订单吗？
哪里需要战了。
真是小孩子胡闹，速战速决这个词能随便用吗？
汉子脸色怪异，挠了挠身上的疤痕，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随后思忖一阵，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们要去村子里找羊老拐带路。”
“他是赶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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