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丧偶嘛，又不是不可以再嫁
北风卷着枯叶扑在招待所斑驳的玻璃窗上，楚志明不远不近走在她身后侧身替她挡住席卷而来的北风。
张云心刚跨进招待所大门就听招待所里传来父亲的大嗓门："当年在朝鲜那会儿......"
张云心眉头舒展张老三这大嗓门没由来的让她安心。
值班室木门半开着，煤油灯把两个影子抻得老长。张老三盘腿坐在通铺上，对面穿旧军装的男人仰头灌酒，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弹片留下的疤。
张云心刚想跟楚志明道别，不想楚志明竟先她一步走上前冲着穿舅军装那人喊道：
“舅舅。”
黄化扭头看见楚志明忙冲他招了招手对张老三介绍道：
“老三，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楚志明，也是来参加高考的！云心丫头不也要高考吗？可以让他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对了，当初报名高考的时候张云心做主把张巧儿换成了张云心。
一来她想活成自己的模样，二来，既然要躲着刘文远，自然不能再用从前的名字。
张老三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这名字好听。
两人正说着，张老三也看到了楚志明身后张云心，笑着朝她招招手：
“云心快来见过你黄伯伯！”
黄化是这招待所所长，正是昨天入住时帮他们解围的那个。
张云心乖巧的上前：“黄伯伯，昨天真是谢谢您了。”
黄化摆摆手：“说什么谢？一句话的事儿！”
一旁的楚志明有些惊诧：“舅舅，原来你们认识？”
黄化诧异：“怎么？你们俩也认识？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缘分呐！”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张老三：“三弟，我这外甥长的还不赖吧？哈哈！人也是很靠谱的！他呀……”
眼看黄化越说越离谱，楚志明忙出声打断：
“舅，那个……天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他落荒而逃，耳根竟还有一抹异常的粉红。
张老三笑着喝了口酒没有接话，心里却在懊悔，要是当初他没糊涂药了刘知青，闺女这会儿或许还能重新嫁人。
可如今……
他视线扫过张云心不怎么明显的腹部，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也没想到自家胖闺女也有瘦下来的一天，怎么也没想到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他又活下来了啊！
见两人相谈甚欢，张云心也不打扰道了别也上楼去了。
她摸出兜里钥匙，铜牌上"207"的漆都快掉光了。
招待所只剩下一间房，好在屋里两张床，中间隔着一道帘子，住下父女俩也够用。
张云心在起了红漆皮的木桌前坐下，迫不及待取出那本《立体几何解析》。
油灯将书页熏成暖黄色，"高考恢复宣传页"夹在《立体几何解析》第173页。
张云心用钢笔帽轻点纸面，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轴吱呀响了两声，张老三带着寒气挤进来：“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张云心将思绪从复杂的运算中抽出来摇了摇头：
"有道题做不出来，爹你先睡，我再想想。"
张老三掏出搪瓷缸倒了点热水端给她：
“别累着自己，考上考不上都没事。”
张云心乖巧点头：“嗯，你先睡吧爹，我还不困。”
张老三酒气上头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却还是打着哈欠倒了洗脚水给她：
“先洗洗脚，去去寒气。”
闺女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洗脚才睡，连带着张老三也跟着讲究起来。
张云心忙起身去接：“爹我自己来，您快睡吧。”
张老三哈欠已经打了好几个，却还是摇头硬撑着要给她倒洗脚水，天冷路滑，闺女可是有双身子的人了，可得小心些。
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张云心装作不经意间提起：
“对了爹，我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明天想去医院检查检查。”
坐在床边打盹的张老三一下子惊醒过来：
“不舒服？咋了？哪不舒服？”
见张老三真的担心张云心一时懊悔自己找错了借口。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以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去医院寻找赵淑慧。
“爹，没什么，就是有点肚子胀，可能是吃多了。”
张老三不信：“你才吃那么一点能撑着？不行，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张老三说着就要穿棉袄，被张云心摁着坐下来：
“哎呀真没事儿！我……我就是想去看看是男孩儿女孩儿！听说人家医院里有个机器往肚皮上一放就能看出来！”
张老三狐疑的看着她：“真的？没不舒服？”
张云心连连摇头：“没！真的没！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说着她还转了几圈。
张老三一声老天爷忙把她拉住：“好好好，小祖宗你快坐下！小心别摔着了……”
张老三又仔细打量她半晌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才总算放心了。
想到黄化有撮合楚志明和自个闺女的意思，不由试探道：
“丫头，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
张云心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爹，咱们不都说好了吗？您可记清楚了，我是丧夫，以后别管谁问起来都这么说。”
“哎呀，这……这说出来多不好听……”
张老三不乐意，他这么好的闺女，又聪明又能干还漂亮，怎么能背上寡妇的名头呢？
要不是亲眼看着张云心一天天变成现在这模样，他都以为有人换了他的闺女。
更重要的是，张云心现在这模样跟他“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
张云心语重心长的劝说：“爹，您想想，我这肚子眼看要藏不住了，要不这么说人家该咋看俺？”
张老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冒出精光来，他笑眯眯的点点头：
“好！就这么说！”
张云心：……这老头抽了？
见安抚住了张老三，张云心忙埋头计算起来，总感觉那个算式她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张老三看着认真书写的张云心，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嘿嘿……自家闺女真是聪明！他怎么没想到呢？
丧偶嘛，那是可以再嫁的呀！
研究所，正握着一支钢笔奋笔疾书的刘文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手一抖，一滴墨珠迅速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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