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只有二十块

“呦！乡巴佬来买衣服啊？啧啧，买的起吗你？”

韩雪儿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银针。她裹着军呢大衣，领口露出羊绒围巾的流苏，旁边的杜鹃正摆弄着新烫的卷发，"这儿的衣裳可要工业券，你那布兜里装的是地瓜干还是山核桃？"

张云心垂眼盯着玻璃柜里自己的倒影，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确实像块揉皱的抹布。

柜台后的售货员见两人出来忙笑着上前夸赞：

“哎呀，这身衣服真衬您的肤色，显得您更加肌肤如雪了，真羡慕您有这样的好皮肤。”

杜鹃挑眉没有接售货员的话茬，她抬头挺胸往前走了几步，仿佛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雪儿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说不定是来卖山货的。"

韩雪儿捂着嘴笑，指甲上的凤仙花汁红得刺眼，"那你可走错了，前头信托商店收购处，出门右拐。"

张云心摸到棉袄内袋里硬挺的牛皮纸信封。她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买一件羽绒服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

倒是没必要争这口气。

"唉……真是可惜了，我确实买不起。不过……我看这位女同志气质这么好，这件羽绒服跟您真配，您应该买的起吧？"

杜鹃脑袋扬的更高了：“那是当然！”

“我就说这件衣服就是专门给杜鹃姑娘设计的！这可是进口货！可京城就这一件！您要是穿这身衣服出去，还不羡慕死别人？”

售货员三寸不烂之舌赶忙上线，一边说着一边殷切的把那件羽绒服取下来往杜鹃身上比划。

杜鹃半推半就穿上去，售货员更是把她夸成了花儿一样。

韩雪儿正想巴结着她，不要钱的好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杜鹃捏了捏手里的羊皮小包，犹豫着咬了咬唇。

张云心见状夸张的捂住嘴巴：

“啊！杜鹃姑娘该不是买不起吧？”

杜鹃脸上笑意一僵，随即瞪了过来：

“你才买不起！售货员，我要了！”

“好嘞！”

售货员目的达成，手脚麻利的把衣服包起来双手递给杜鹃：

“杜鹃姑娘，一张侨汇券外加两百块钱。”

“什么？这么贵？”

杜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捏着羊皮小包的手攥的更紧了。

售货员脸上的笑不由淡了几分，举着包好的羽绒服的手也放了下来：

“杜鹃姑娘，不贵了，咱们国营商店可就这一件呢。这羽绒服可是用大白鸭肚子上的细绒做出来的呢，多少只鸭子才能做成啊？”

“再说了，您摸摸这衣服又轻巧又暖和，穿上去不比厚棉袄舒服？”

见她身上此时正穿着一件时尚的羊绒大衣，售货员又来了精神：

“您看这羽绒服，可比您身上这羽绒大衣暖和多了，价格却便宜不少，您说划算不划算？”

张云心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件羽绒服明显不是什么好货，走线粗糙不说还漏绒，谁买谁上当。

至于为什么这里只卖一件，一是正经高品质羽绒服太贵了，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即便是眼前这一件，也是普通人一年工资都买不了的。

如果她记得不错，中国羽绒服大概在八十年代在国内流行开来，眼前这件滑雪衫式的羽绒服，正符合当时流行的特点。

不用说，这件羽绒服就是来试水的。

杜鹃要是能买下来倒是不亏，确实是京城独一份。

但……穿上露毛的尴尬也是少不了的了。

张云心灵机一动，嘿，商机这不就来了？

戏看到这里再演下去也没意思了，张云心趁两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离那场大会召开还有整整一年时间，这期间她总不能只守着身上这点钱，早晚得耗光了。

到百货区买了一堆锅碗瓢盆，又去买了床单被褥，米面粮油，因为东西买的多，她找百货商店借了辆三轮车拉了回去。

另一边，杜鹃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那件羽绒服。

不要吧，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买衣服？

要吧……她的工资早花光了，她现在还没有提干，工资只有二十块一个月，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她花的。

要不是她借着接近刘文远的名义找老杜要了点钱，她怕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哎呀！

一咬牙，她朝身边韩雪儿使了个眼色，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借我点钱。”

韩雪儿没听清：“啊？”

杜鹃：……

售货员忙把视线扭向别处，加装忙碌道：

“我先给您开票，前头也有几个人要买这羽绒服来着，先占着它免得被人抢了先。”

见售货员走开，杜鹃才松了口气再次开口：

“那个……我出门钱带的不够，你先借我点儿！”

韩雪儿这次听清了，却真想假装自己没听清，她皱褶小脸从手里的皮革包里翻了翻，总共才掏出十几块钱：

“我……我也没多少了……”

杜鹃气的仰倒，这点钱怎么够？

韩雪儿猜出她是钱没带够，小心提醒：“要不……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买？”

“下次？你没听有很多人都盯着这衣服了吗？说不定等咱们一走这衣服就被人买走了！”

“这……这怎么办啊……”

帮不上忙，韩雪儿比杜鹃都急。

杜鹃眼睛一转：“你家离这里近，我在这等着，你回家拿去！”

这下韩雪儿傻眼了：“啊？我……我回家拿？”

杜鹃一皱眉：“怎么？借你这点钱都不行？我又不是不还你！”

韩雪儿期期艾艾，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磨磨蹭蹭往外走。

边走边发愁，她从哪弄那么多钱去？

对了！杜鹃又没说借多少，万一她差的不多呢？

韩雪儿忙又折返回来：

“杜鹃姐姐，你差多少来着？”

杜鹃见她折返回来，还以为她这么快就筹到钱了，没等笑容爬上脸就僵住了。

杜鹃心里翻了个白眼，还问缺多少？真不上道儿！

这种情况不都是直接送的么？她身上这毛呢外套可都是人家小陈送给她的。

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杜鹃咬牙道：

“我只有二十块！”

韩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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