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活在地狱
“呸！她一个破落户还想惦记我闺女不成？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高美晴一脚将茶几上的饭盒踢飞，那铝制饭盒噼里啪啦在屋子里滚了几圈，也将两人之间的情义一并踢没了。
杜诚不可置信的看着面目狰狞的高美晴，脑子里不可置信的闪烁着一个念头：
我怎么娶了这样一个蠢货？
他深吸一口气，反倒是镇定下来：
“不愿意？好，那咱们就等着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高美晴一肚子气撒不出来，憋的脸都紫了：
“你……你什么意思嘛！”
屋里寻死觅活的杜鹃听两人吵了这么久，反而不哭不闹了。
她咬了咬嘴唇，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这事算过去了，哼！那个乡下女人，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刘家老宅，连美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时，发现胡同口竟然设了警卫。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又是怎么了？
恰好一辆吉普车从身边驶过，车窗降下里面的刘老爷子朝她点了点头：
“走吧，回家。”
门口的警卫员忙打开门放行朝着吉普车敬了个礼目送吉普车进了胡同。
连美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太知道这种阵仗意味着什么了，刘家，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双脚软绵绵的回了家，直到走到自家门口警卫员自动敬礼开门，她都还觉得不真实。
公公……起复了？
“妈，你回来了？”
刘文远已经收到消息迎出来，落后他几步匆忙走到门口的，正是十几年没见的刘青山。
他像从前每次回来一般静静含笑看着她，熟稔的就像俩人今早还说了再见一般：
“美华，下班了？”
连美华：“你……你不是已经走了？”
刘青山点头：“过去提前安排一些事情，现在没事了，走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刘青山上前牵起连美华的手，指腹传来的粗糙质感让他的内疚又多了几分。
北风吹乱了刘青山斑白的鬓发，连美华肚子里的怨气就这么被吹散了。
刚靠近前院的厅房便听到有人说话，连美华竖着耳朵仔细辨认，突然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怎么都走不动了。
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青山，眼尾泛着红，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刘青山轻轻点点头，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
屋里，刘老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沧桑的女子，她身上那套红色的碎花褂子看着虽然干净，也没有补丁，却明显洗的发白了。
连美华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她结婚时候穿的褂子，也是她唯一一件稍微体面的衣服了。
她的右腿不正常的蜷曲着，手边摆着一根磨的发光的拐杖，那是随手从路边捡的一根木棍，用着用着就成现在这样了。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那男人头发凌乱，胡茬按自己的心意长着，双手僵直放在膝盖，连头都不敢抬，看起来竟像是比刘青山还大上几岁。
男人身旁的婆子正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的壮举：
“哎呦喂您可是不知道，那年月可是真难呐！老婆子我就算自己不吃，也把粮食省下来送给她们娘俩！婉君你说是不是？”
刘婉君扯了扯唇角微微点头，婆子看她这样明显有些不可以，悄悄翻了个白眼继续唾沫横飞。
“唉！她当初断了腿，眼看着是活不下去的！要不是俺大壮抱她去了卫生所，她怕是那条命都没了！婉君你说是不是？”
听她提起那些难堪的过往，刘婉君脸色白了白，却依旧扯着唇笑，点头。
婆子满意了，继续道：“唉，虽然婉君是个瘸子，可俺儿不嫌弃她啊！老爷子你是不知道，俺家大壮对她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刘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满嘴苦涩。
婉君的手肿得就跟胡萝卜似的，上面的裂口渗着脓血，许是因为屋子里暖和，她已经下意识挠了好几次，每次不小心挠到伤口眉头都皱了皱。
她小时候长的瓷白娃娃一般，磕了碰了都要哭上半天，长到二十岁就已经亭亭玉立不欠人家上门求娶。
家里兄弟姐妹她最大，整天就是个姐姐头，走哪都带着一串笑声。
眼前这个苍老木讷的女人，真的是他家婉君吗？
“我的！那是我的！”
“你给我！那是我先拿到的！”
“哎呀死丫头片子快撒手！这也是你能吃的？这样金贵的东西真是白白让你糟践了！富贵，来，奶奶喂你，啊～”
桌子上吴叔端来的点心被几个孩子一扫而空，樊婆子从一个女娃手里硬生生抠出一块糕点塞进那个一岁多的男孩子嘴里，又把撒在桌子上的碎渣扫进手心全数倒进小男娃嘴里。
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女娃也才三岁左右，一个响亮的巴掌盖在头上小丫头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嘴里糕点掉出来又被她一把抓起塞进嘴里，咽下去，接着哭。
樊婆子旁边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屋子里直转，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三岁女娃旁边是个五六岁的女娃，她缩头蹲在地上，尽管吴叔哄了好几次让她沙发上坐着她都不肯，糕点端上来她眼睛都绿了，却从头到尾没敢拿一块，连吴叔看不下去拿给她的那块也被她放了回去。
女娃子哭成那样，刘婉君却丝毫没有反应，仍旧呆愣的坐在那里。
樊家父子俩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不以为意，只有吴叔看不下去把人抱一边哄去了。
婉君，她这是活在地狱里啊……
这一瞬间刘老就明白了儿媳的怨气来自哪里。
好啊，好的很。
敢这么对他刘蛮子的家眷，那些人真当他老了，不中用了？
连美华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看到女儿像朵凋零的花儿一样坐在那儿，她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婉君！”
刘婉君这才有了反应，她猛地抬头看向连美华，见她穿着体面脸色红润，唇角才绽放一个真切的笑来：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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