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备胎男二
北京新华书店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霜，张云心把冻红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踮脚去够顶层那本《立体几何解析》。
"劳驾，我要这套......"
"最后一本！"店员扯着嗓子喊时，杜鹃的羊皮小靴正踏进门槛。韩雪儿紧随其后，抹了白粉的脸蛋晃得人眼晕："杜鹃快看，她就是火车上那个土包子！"
张云心的手刚触到书脊，杜鹃的牛皮手包就砸在柜台上。
玻璃板下"为人民服务"的标语震得抖了抖："这书我要了，包起来。"她腕间的瑞士表链缠着张侨汇券，淡绿色的纸片像片锋利的刀。
张云心眉头一挑，正愁不知道往哪去找人呢，这人就送上门来了。
昨天来接韩雪儿的女人为什么跟孙月桂长的那么像？自己问她认不认识孙月桂她为什么要跑？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她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同志，中央文件说高考复习资料要优先保障考生。"她从棉袄内袋抽出准考证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叫杜鹃的姑娘正把书往自己牛皮手包里塞，听到这话突然回头。她的目光像篦子，细细刮过张云心磨得起毛的裤脚，忽然笑了："雪儿你看，现在连泥腿子都来做大学梦了。"
韩雪儿正想报昨日火车之仇，闻言嗤笑出声，鲜嫩指尖捏着本《高考纲要》："就你们乡下人也配高考？"
呦？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祖宗又出来给家里惹祸来了。
偏偏，她就喜欢这样的～够娇蛮！
张云心眉头微蹙，有些为难道：
"同志，这书是我先......"
"先什么先？"韩雪儿的挎包金属扣撞在玻璃柜台上，当啷一声，"认得全扉页上的字吗？知道解析几何要考参数方程吗？”
柜台后的店员见状只当没看见低头拨弄算盘珠，这一看就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小祖宗，谁敢招惹啊？
啧啧，这乡下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张云心低垂着头掩去唇角的轻笑，还真是没脑子啊，来吧，再多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忽然有风掠过耳畔，带着晒谷场阳光味道的蓝布衫挡在她身前。
"同志，扉页印的是"知识属于人民"。"高瘦青年扶了扶断腿眼镜，晒黑的脸庞泛起潮红：“不管乡下人还是城里人，都有追求知识的权利。”
人群里响起窸窣声。张云心看见七八个身影在攒动——卷着裤腿的，袖口沾着粉笔灰的，指甲缝里嵌着泥土的穿劳动布工装的姑娘突然开口：
"乡下人怎么就不配参加高考了？主席还是乡下人出身呢，你敢看不起乡下人？"
韩雪儿的脸涨成猪肝色，人造革挎包啪地摔在柜台上："你们......"
"我们怎么了？"蓝布衫青年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准考证，钢印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国家文件写得清楚，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知识青年......"
张云心无意间瞅了一眼，准考证上清晰的印着“考生姓名：楚志明 准考证号：浙1977110023”。
心头一跳，竟然是他！
喧哗如潮水漫过柜台。张云心望着那些挥舞的手臂，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心里静静躺着本《立体几何解析》。油墨印子蹭在虎口，像枚新鲜的印章。
"你的书。"一名店员不知何时绕过来，压低的帽檐下嘴角微翘，"库房找到的，压箱底了。"
张云心心下一暖，诚恳的朝她道谢。
小姑娘看起来年龄还不大，她腼腆的吐了吐舌头挤过人群忙去了。
张云心深深看了她几眼，记下这份善意。
杜鹃出门在外一向是被人追捧的，没想到今天被韩雪儿几句没脑子的话连累了。
她狠狠瞪了杜鹃一眼，拎起自己的牛皮手包扭头就走。
韩雪儿今天本来就是陪着杜鹃来给刘文远买书的，见他要走忙拿起挎包追上：
“唉？杜鹃姐姐！你等等我！”
杜鹃追着韩雪儿往外挤时，挎包带子勾倒了书架上的《物理学思想概论》，精装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张云心蹲下身，见里面掉出一张“高考恢复宣传页”，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其中一个算式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个式子……她好像见过。
“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思绪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拉回，张云心抬头撞上楚志明和善的笑意，忙将手里的《物理学思想概论》放回去，顺手把那张宣传页夹在了《立体几何解析》中，大大方方朝他伸出手：
“你好，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说着，她又将视线转向其他替她说话的人：
“谢谢，真是谢谢大家。”
楚志明不介意的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穿劳动布工装的姑娘大大咧咧的拍拍胸脯：“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最瞧不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高瘦青年也随声附和：“对！看不起老百姓，就是看不起衣食父母！高考各凭本事，到时候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
张云心再一次被这个年代的激情澎湃感染，莫名觉得自己都跟着激动起来。
几人交换了姓名，瘦高男子叫闫飞，家就在京城郊外的村子里。
工装布姑娘叫乔悦，就住在附近胡同里。
而楚志明竟跟她住在同一个招待所。
几人一见如故，互相约定组成学习小组一起备战高考。
张云心正想多了解一些这个时代，一口答应下来。
唯一让她有些顾虑的，便是楚志明。
他可是书中男二，浙城第一批通过初选的考生，这一年的高考状元，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张小花忠实备胎。
虽然书中他与张小花相遇已经是一年后，现在他甚至连张小花这个人都不知道。
但，只要是跟书中男女主搭边的，她都不想接近。
正想着，楚志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刚好顺路，一起走吧。”
乔悦和闫飞都已经各自回家了，张云心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算了，以后躲着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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