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磬王主动揭发太子，这会儿又主动站出来揽罪，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

但他的确给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比如眼下这封废储圣旨，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大臣们当然知道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跳起来指责磬王，先把太子救下来。

磬王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皇帝阴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冷声呵道：“你可要想清楚，污蔑太子可是重罪。朕绝不会因为你主动认罪，就从轻发落。”

“臣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施宏盛只有这么一句话，知道内情的人，看得心酸又不忍，但也不能做什么。

皇帝等了好半天，都没等来任何一个人为他说话，脸黑的可以滴水。

他实在是恨不得把磬王拖出去打死。

好不容易能废了太子，连圣旨都拟好了，这回连大臣们也不能再说什么。

却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的亲儿子一头顶回来，简直比吃了口屎还难受。

对施宏盛这个儿子，皇帝当然也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他对他特别优待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用他来拿捏太子，好让太子听话，否则他时时刻刻都可以用别人换了他。

没想到，这个被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儿子，居然也有背刺的一天。

皇帝太生气了，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就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过。

果然儿子什么的，全都是一群忤逆不孝的东西，没有一个例外。

真想杀了这逆子！

但如果真的杀了他，又有谁能与太子抗衡？

自己年纪大了，身体感觉越来越不好，连大臣们都开始想后路了。

他所有的儿子里，只有磬王与太子年纪相仿。

难道要重新去培养一个小儿子？来不及了！

不，不不不！

他想错了。

施皁突然发现，自己果然脑子不好使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人和太子抗衡？

他可以把两人全都杀了！

施皁冷笑一声，沉沉地开口：“好啊，好得很！既然你自己承认了罪该万死，那便去死吧！蔡爱卿，你来告诉朕，栽赃陷害，污蔑太子，戏弄君王，该当何罪？”

蔡大人嘴巴都张不开了，正苦命思索该怎么应答。

终于有人跳出来向皇帝求情：“陛下，陛下息怒，王爷他也是一片孝心啊！”

这人是磬王的舅舅，梁贵妃的兄弟。他一边哭一边对皇帝道：“王爷只是友爱兄弟，一片孝心，不想在陛下大寿到来之际，因太子废立之事劳心劳力。这才一力推翻先前的证据，想要认下所有罪名，求皇上开恩，原谅他一片苦心。”

他比谁都清楚皇帝扶持磬王，就是为了拿捏太子，怎么可能忍得了他们兄弟现在同一条战线？

原本磬王替太子挡下这一劫，让几位阁老全都承下磬王的恩情，往后再有争论，他们也不会继续偏帮太子。

但看皇上的样子，真的把这罪名坐实，迎接他们的，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梁家不像叶家那么好运，关键时刻有个神女救命。

皇帝不会像给太子机会那样，也饶磬王一次。

所以他不得不赶紧站出来，替磬王把话圆回去。

自然，这般出尔反尔，必然是不会让皇帝满意的。

他立刻祸水东引，将一切罪过全都指向太子。

道：“太子身为储君，是我大业的未来，磬王殿下不论是为公还是为私，都得不为君分忧。求陛下明察。”

嚯！

这是当真要置太子于死地啊！

因为濳邸秘辛，逼得几位阁老不得不站出来捞太子一把。

但他们又不敢把这种事直接告诉皇帝，因为皇帝一旦知道他们都知道了些什么，不仅不会肯定他们的忠心，反而会直接把他们杀了了事。

但这样守口如瓶的后果在不知情的皇帝看来，就是满朝文武全都站了太子。甚至连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磬王，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低头认输了。

这个时候，梁正才站出来，说的这一句话：‘不得不为君分忧’，为的是哪一位君？分的是谁的忧？

是皇帝还是太子？

他这是在明晃晃地提醒皇帝，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废太子，但所有人都认为他废不了。就算太子罪名坐定，太子的储君之位，也不会动摇。

这让皇帝怎么想？

只会让他不顾一切地把太子杀了，连神女都不会顾忌。

“梁正才你这老匹夫，修得胡说！”褚赣暴喝一声，想让他闭嘴。

皇帝却完全不想听了。

他冷声笑道：“好啊！好啊！好个太子，当真是朕的好儿子。身为储君，上不孝父母，下不悌兄弟。既无德行，又无才能，这样的人，居然能得满朝文武的拥戴维护，当真是让朕欣喜。”

不孝不悌，无才无德，这评价不可谓不重了。

尤其还是被身为皇帝的父亲说出来。

在场的人表情都不是很好。

但为了朝廷的脸面，他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太子说话。

道：“太子殿下年少，从未接触过政务，这才能如何，也从未证实过呀。陛下虽爱子心切，却也不必太过苛刻了。”——这话当然是说给一旁的起居郎和中常侍说的，意思是皇帝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希望儿子有本事而已，不要记录太子没才华啊！

这种想方设法帮自己人找补转圜的操作原本十分正常。

但梁正才听了之后，立刻打蛇随棍上，直接说道：“褚大人，您说太子只是没机会历练，那倒是让他历练一下，证明自己啊！正好南边又出乱民，更是瘟疫频发。太子身为储君，正好前去抚恤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梁正才瞟见皇帝眉目舒展，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答对了。于是越发得意洋洋，开始振振有词起来：“太子早已大婚，也是该做些事了，总不能日日闲在工作虚度光阴，让天下人误会轻视不是？”

句句是好话，句句是反话。

皇帝果然正中下怀，立刻同意了他的建议。

“既如此，便依爱卿之言，让太子去赈灾吧。至于磬王……”皇帝当然不可能忘了施宏盛。“既然你罪大恶极，那就回去面壁思过吧！”

众人听话语气森冷，却还是轻轻落下，没有重罚，都浅浅松了一口气，赞皇帝英明。

皇帝哪里肯再多听一句？立刻宣布退朝，让人把自己抬了回去。

一直被关在自己寝宫的太子很快便得知，自己的位置保住了，但南下赈灾的日子，也被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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