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窝窝头
他锁上仓库门,铁锁"咔哒"一声扣上,像是给今天的事画上了个句号。
转身往家走时,脚底下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伴奏。
他裹紧了军绿色外套,加快了脚步。
远处的村庄里,已经有炊烟袅袅升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散开,温柔得像母亲的手。
路边的树枝上挂着冰棱,阳光照在上面,闪着亮晶晶的光。
张建设看着,心里头也亮堂起来。
日子是紧巴了点,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口热饭吃,有份盼头在,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
等开春了,地里的麦子该返青了,河边的柳树该发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越走越快,仿佛已经闻到了家里红薯粥的香味,看到了老婆子掀开锅盖时,蒸腾的热气后面那张带着笑的脸。
这念头一冒出来,浑身的劲儿就跟泉水似的涌上来,连寒风都像是暖和了几分。
仓库孤零零地立在原地,铁门紧闭,像个守着秘密的老人。
门后的粮食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被分到家家户户,变成灶台上的烟火,变成碗里的温暖,变成日子里的希望。
而那些刚刚离开的人们,正扛着沉甸甸的粮食,也扛着沉甸甸的幸福,朝着各自的家走去,把这寒冬里的暖意,一点点带回每一个角落。
王教授的脸色刹那间沉了下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猛地将那包钱推了回去,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要嵌进钱纸里似的。
他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粮食我能接,但这钱说什么也不能要。”
说着,他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摸索起来,掏出几张同样皱巴巴、边角都磨圆了的纸币,小心翼翼地和张建设递来的纸包叠在一起,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对方手里,那力道带着一股子倔劲儿。
“辰溪是辰溪,我是我,这老规矩可不能在我这儿破了例。
”他看着张建设,眼神里满是执拗,像是在守护着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张建设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又抬头望了望王教授那副认死理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他把钱重新塞进旁边那个掉了漆的铁皮盒里,拍了拍盒盖:“成,就按你说的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仓库,刚到门口,阳光就顺着仓库破旧的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长长的、晃动的影子,像是谁在地上画了几笔。
墙角堆着的麻袋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用手一摸,还带着温度,麻袋里的玉米粒像是揣了颗小太阳,暖洋洋的气息顺着麻袋的缝隙钻出来,给这有些冷清的仓库添了几分暖意。
另一边,小李蹬着三轮车刚拐进家属院的巷子,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那挺着大肚子的媳妇早就站在院门口盼着了,双手搭在腰上,时不时往巷口望一眼。
一瞧见三轮车斗里那鼓鼓囊囊的麻袋,她原本扶着腰的手猛地抬起来捂住了嘴巴,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涌了出来,声音都带着哭腔:“当家的,这……这莫非是粮食?”
小李停下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
他伸手解开麻袋口的绳子,黄澄澄的玉米粒“哗啦啦”滚出来几颗,在车斗里蹦跳着。
他抓了一把塞进媳妇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玉米粒传过去,声音里满是温柔:“可不是嘛,整整五十斤呢,足够你吃到生娃的时候了,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媳妇把脸深深埋进玉米堆里,那带着阳光气息的玉米香钻进鼻腔,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想起去年冬天怀着孕那会儿,日子过得紧巴,每天只能喝那稀得能照见自己影子的米汤,一碗下去,没一会儿就饿了。
如今指尖触到这些饱满圆润的玉米粒,颗粒分明,带着沉甸甸的实在感,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混着眼泪,有委屈,更有对往后日子的盼头,像是看到了孩子出生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喝玉米糊糊的光景。
而在家属院的另一头,李研究员的老母亲正趴在窗台边,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巷口。
老人家的背早就驼了,趴在窗台上,像是一棵弯了腰的老树。
当她瞅见儿子扛着麻袋一步步走近,那双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了窗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窗棂都跟着轻轻晃动。
“妈,您闻闻这味儿。
”李研究员把麻袋往炕头上一放,“咚”的一声,惊得炕上铺着的旧毡子都颤了颤。
他抓出一把红亮亮的高粱米,凑到母亲鼻尖前。
老太太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蒙尘的珠子被擦干净了,她哆哆嗦嗦地摸出床头那个掉了个小口的小瓦罐,罐子是空的,晃一晃都能听见风声。
“快……快往里头倒点,你看这罐底,都能照见我这老脸了。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手还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孙子奶声奶气的呼喊:“爷爷!爷爷!”小家伙举着半块啃得参差不齐的窝头,一蹦一跳地冲进屋里,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一看见炕头上的麻袋,他眼睛瞪得溜圆,立刻蹦了起来,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乱蹬:“爷爷!是不是有白米饭吃啦?”
李研究员笑着捏起一颗高粱米,塞进孙子嘴里,小家伙吧嗒吧嗒嘴,那股子清甜在舌尖慢慢散开。
李研究员也捏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祖孙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那笑声里裹着浓浓的亲情,像是把高粱米的甜味都融进了心里。
差不多同一时间,王教授扛着粮食走进自家院门,刚进堂屋,就看见三个孩子围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粮缸打转,大女儿踮着脚往里看,小儿子扒着缸沿,小女儿则在旁边噘着嘴。
大女儿一眼就瞥见了麻袋上写着的“面粉”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像只快活的小鸟似的扑过来,抱住爸爸的腿:“爸!是白面!咱们是不是能蒸白面馒头啦?”
小儿子也跟着凑过来,踮着脚尖使劲往麻袋里瞅,没留神被麻袋角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却咧着嘴,露出两颗刚换的小门牙,笑得开心:“妈前几天还说,吃了白面就能长高高,比院里的小树还高!”
王教授的媳妇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攥着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布票,那是她省了好几个月攒下的。
一瞧见那袋面粉,她的眼圈“唰”地就红了,前天晚上,她还偷偷把自己碗里的口粮拨给孩子们,自己啃着硬邦邦的窝窝头。
如今看着这袋雪白的面粉,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麻袋,眼里慢慢泛起了光。
赵工把粮食往厨房的案板上一放,“咚”的一声,正在灯下纳鞋底的媳妇听见动静,手里的针还没来得及拔下来,就“噌”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麻袋:“他爹,这……这是粮食?”
赵工解开麻袋口的绳子,雪白的面粉随着他的动作扬起来一点,像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媳妇的发梢上、蓝布褂子上。
他拍了拍麻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这些粮食,够咱们吃仨月了。
”说着,他从灶台上拿起一根筷子,插进面袋里,筷子直直地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可见面粉有多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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