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终于碰到比我还贱的人了！
果不其然，床上躺着的向小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姚泽阳接着说道：“买墨镜了吗？还有盲杖？那种亮眼的盲带买了没？”
“哎呀，瞧我这记性，你爸说你自从回家就没出过门，这些东西估计你都没有。反正你好像也没打算出门。”
向小峰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
姚泽阳又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个房间里，像植物一样生根发芽？怕出去被人笑话？你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怕个啥呀！”
“我去！”
罗自强瞧着一脸淡定的姚泽阳，心里暗自佩服，想着还得是你有办法啊！
江南征和王雨柔互相看了一眼，嘴角都忍不住轻轻抽搐了一下。
果不其然。
到底是盲人更懂盲人的心思。
这话一出口，向小峰立马坐了起来，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瞪”着姚泽阳。
于是，两个盲人都微微偏了偏头，试图捕捉对方的气息，这场景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姚泽阳又说道：“怎么，你想揍我呀？那咱去外面打一架呗？要是你有胆子去外面，我立马……认怂！”
向小峰沉默着，没有回应。
罗自强内心吐槽道：“我的天呐，终于碰到比我还贱的人了！”
“噗……”王雨柔忍不住要笑出声，可刚发出一个音，就被江南征伸手把嘴捂住了。
“等下，再听会儿！”江南征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禁感叹人的潜力真是需要挖掘。
瞧瞧姚泽阳这副模样，都没个正形了！
“哦，对啦，你就算想去外面也出不了门，真是可惜。但我可不一样，来去自如！我有导盲犬呢！”
“虽说做不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登高爬低、走街串巷对我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
“羡不羡慕？嫉不嫉妒？哈哈，你就算想打死我，都找不着我。同样是盲人，你看看你过的日子，再看看我！”
“真是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啥叫伤害呀！”
说着，姚泽阳居然还对着向小峰扮了个鬼脸。
江南征和王雨柔都一脸无奈！
罗自强更是满脸疑惑！
向小峰忍不住骂道：“你这家伙……”
话音刚落，只见姚泽阳像利箭一般，从板凳上猛地站起身，扯着奔奔，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向小峰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
只有眼睛失明后，听力格外敏锐的人，才会有这种听到动静就迅速行动的本领。
就在江南征他们三人还在惊讶向小峰开口讲话时，那两个盲人已经风一般地从这小小的两居室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厨房门口，向东强举着菜刀，孟洪燕手里拿着锅铲，两人都愣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向东强赶忙放下刀，使劲揉了一下眼睛，一脸诧异：“洪燕，我是不是眼花了？刚刚我好像看见小峰跑出去了！”
“哎呀，不是眼花！就是小峰跑到外面去了！快快，赶紧追，可别让小峰和小姚摔着。这孩子都没穿鞋呢！”
孟洪燕说着，直接把锅铲扔进锅里，将铁锅搁到一旁，匆匆擦了擦手，跑进屋拿上鞋，把丈夫拉着就往外冲。
江南征、王雨柔还有罗自强这时也急忙赶到门口，紧接着便看到了一幕更加滑稽的场景。
只见家属楼二楼那长长的走廊上，姚泽阳和向小峰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如同盲人摸象一样，两人扭打在一起，像是在“摔跤”。
他俩就像两条灵活的泥鳅，你想抓住我，我想抓住你，可谁也抓不稳对方，只有一双手在空中不停地舞动，没有一刻停歇。
奔奔似乎明白姚泽阳的想法，就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帮忙“对付”向小峰，但始终没有真的去咬向小峰。
“好家伙，小江，你和泽阳师兄说什么了？他咋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把峰哥刺激得都跑出来了。”
罗自强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咧嘴说道。
“你之前用的激将法，靠的是激起对方的愤怒。但泽阳师兄这种刺激方式，叫感同身受。”
“毕竟他自己也是盲人，肯定能因材施教，针对峰哥的情况来。这两种方法侧重点不同。”
“不过我也没料到，泽阳师兄能做得这么漂亮。”
江南征自己也乐了，没想到姚师兄这么快就把向小峰激了出来，这效果简直超乎想象。
“这哪是漂亮，简直太厉害了！”
王雨柔在一旁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主要是被那两人滑稽的样子逗得不行。
“哎呀，这俩孩子在干啥呢！小心别摔着了呀！”孟洪燕在旁边，满脸担忧，想要赶紧上前去拉开两人。
“婶子，没关系，先别急，再看看。”江南征笑着把她拦住。
向东强看了一眼江南征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也伸手把老伴拉住，说道：
“就是啊，洪燕，先别着急。这绝对是小江的主意。你瞧瞧，他一来，小峰这不就出门了嘛！”
“出门了……”孟洪燕喃喃自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浑身微微一颤，眼眶立刻泛起了红，“对啊，小峰真的出门了！”
就在此刻，周围好些邻居听见声响，纷纷从屋里出来一探究竟。
当看到向小峰和姚泽阳在走廊上打闹时，大家都十分惊讶，随即议论纷纷。
“呀，小峰居然出来了？这可太棒啦！”
“都快接近两年了，他总算是踏出家门了，真的太不容易。”
“还别说，之前来的那个年轻医生还挺有办法，听老向讲，他一直在想法子让小峰振作起来呢。”
“真神奇，你们瞧，那个带着导盲犬的盲人晚上还和小峰打闹呢，看来小峰受他影响不小啊。”
周围惊呼声不断，随着下班回家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愈发热闹嘈杂。
“停，停，我服了，认输啦！”就在这时，姚泽阳收回手，乖乖地不再反抗，结果被向小峰伸手一抓，差点就来了个过肩摔。
“你这人太不要脸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瞎子……”向小峰紧紧把他抓着，脸上满是愤怒，明显还没消气。
“对对，我是不要脸。但你瞧瞧，你这不是出门了嘛！我跟你说，你现在就在自家走廊上站着，已经离家有十米远咯！呼……”姚泽阳喘着粗气地说道。
“……”向小峰听了，身体猛地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姚泽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伸手往旁边摸去，触碰到的是曾经无比熟悉的砖墙，又朝另一边摸去，摸到的是熟悉的二楼栏杆。
“小峰啊，你终于出门啦！你快听听，周围都是咱们的邻居，大家可一直盼着你出来呢！”
孟洪燕激动得泪水直流，赶忙走上前，轻轻扶住儿子，蹲下身为他穿上鞋子。
“小峰，我是隔壁的吴大妈呀！看到你出来，大妈真高兴！”
“小峰，我是冯叔叔。你妈老说你担心被人笑话，可咱这儿根本不会有人笑话你呀，大伙都眼巴巴地盼着你能出来走走呢！”
“没错，小峰，你和小磊年纪差不多大，小磊还总念叨着让我把你请去家里喝酒吃饭呢！在我们心里，你和以前没啥两样！”
四周的邻居们纷纷热情地和向小峰打招呼。
“……”向小峰用力把栏杆握着，听见周围熟悉亲切的声音，嘴唇微微颤抖，几次张嘴，才喊出一声：“妈……”
“哎，妈在这儿呢！你爸也在。”孟洪燕连忙把老伴儿拉到身边，紧紧把儿子的手握住。
“我……我真的出来了？”向小峰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向东强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笑着说道：“儿子，你真的走出家门啦！多亏了小姚把你带出来！”
这时，江南征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说道：
“峰哥，所谓出来和进去，不过是我们自己主观认定的界限罢了。”
“这就像是你自己筑起的一座城，只要打破这层围墙，你想到哪去就去哪。你瞧瞧现在，出门其实就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甚至只要你愿意，你还能走得更远……就和泽阳师兄相同。”
向小峰听了，身体又猛地一震。
他听出这是江南征的声音，一时间，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江南征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思，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奔奔的犬绳，牵到向小峰身边，然后温柔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地将犬绳交到他手中。
“峰哥，今后它就是你的眼睛了，它会陪你感受四季的更迭，带你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带你游遍壮丽的山川。有了它，整个世界都将在你眼前展开。”
“江医生！”
听到这些话，向小峰颤抖的嘴角再也控制不住，“嗷”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这么在众人中间站着，哭得不能自已。
他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能体会到他内心深处的悲痛和那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特别是姚泽阳，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对向小峰失去光明后的绝望，有着真切的感同身受。
姚泽阳走上前，轻轻揽住这位小兄弟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眼前的黑暗并非真正的黑暗，只不过是上帝在咱们眼前拉上了帘子，一时忘了掀开。咱们去楼下吧，让奔奔带你到处逛逛。”
向小峰止住了呜咽，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大声回应：“好！”
紧接着，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摸着乖乖等在脚边的奔奔，然后把这个伙伴紧紧拥入怀中，轻声说道：
“奔奔，你的名字起得真棒！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啦！咱们走吧！”
说完，他站起身，虽然眼神无光，却仿佛在努力看向四周，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他感受着脚边奔奔的牵引，随着它一步一步朝着台阶走去，慢慢走下楼去。
“儿子！”孟洪燕急忙跑到楼梯口，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就怕儿子会摔倒。
向东强紧紧拉住她，劝慰道：
“别担心，他都这么大了！是时候迈出这一步了。要相信小峰，也要相信那只导盲犬！”
此刻，周围的邻居们看着向小峰终于走出家门，还独自勇敢地走下楼，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满是惊愕，同时又都被深深感动……
大家看着向小峰顺利下了楼，身影渐行渐远。
王雨柔轻轻拽了拽江南征，凑近他耳边小声说：
“奔奔今后会成为向小峰的眼睛，可你对我来说，就像一道光。南征，你所做的一切，真的太让人钦佩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后面还有不少事儿得去做。现在夸我，还为时过早呀！”
江南征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微笑着说道。
“孩子他爸，咱们赶紧回去做饭，小峰今天肯定胃口大开！”
站在楼梯口的孟洪燕转过身，拉着向东强就要往回走。
“没错，今天必须好好喝一场酒，我开心得不得了！小江、自强、小王、小姚，走吧，咱们都去屋里！”向东强赶忙热情地招呼大家。
……
在家属院里，同龄的孩子多得是。
当向小峰把奔奔牵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踏上家属院的内部马路时，邻居家的年轻男女们听到消息，都纷纷赶了过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向小峰身后跟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惊扰到这个已经一年多没出过门的年轻人。
每当向小峰要上下台阶、经过路口、躲避车辆，或是快要撞到花坛时，大家都会紧张得不行，就怕他磕着碰着。
而当看见那只军犬十分聪明，带着向小峰稳稳地避开障碍物，顺利前行时，众人又都不禁放松了下来。
“奔奔呀，我记得这儿有个花坛，里面种着一株梅花，你带我过去看看吧，我都好久没闻到过梅花的香气啦！”
“奔奔，咱们到纪念碑那儿去吧，我想摸摸那些前辈的名字。就在花坛后面，有条石子路，顺着走就能到。”
“奔奔，你知道怎么去大礼堂的后门不？有条路两边种着松树，你可得小心点，别让松针把脚给扎到了。你认识路不？”
最后，向小峰如愿闻到了花香，摸到了纪念碑，还在大礼堂后面找到了小时候刻的字。
他来到篮球场边的长椅旁坐下，轻轻把奔奔抱在怀里，感动不已，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小家伙的毛。
“奔奔，怎么会有你这么听话又通人性的狗狗呀，简直太棒了！你是来自哪儿的呀？我真想一直把你留在身边。”
正和奔奔说着贴心话呢，操场那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峰哥！”
一连串满是如释重负的呼喊声接连响起。
向小峰闻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拘谨，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峰哥，你别着急走呀，我们都跟着你走了一路啦！”
说话的，是他儿时的小伙伴，几个一起长大的发小。
向小峰站在原地，显得很是局促，双手紧紧攥着奔奔的犬绳。
“峰哥，咱们都好久没见啦！我们都可想你呢！”
“峰哥，这狗狗太棒啦，带着你到处走，顺顺当当的，一点都不费劲。它咋这么懂事听话呀？”
“峰哥，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在边防的故事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仿佛一下子把向小峰带回到失明之前的岁月。
时光流转，许多东西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然而，有些情谊，却始终未曾变过，一直都在那里，从未褪色。
这一年多来，积压在他心中的抑郁、烦闷与困苦，仿佛在这一刻，一下子就被冲得烟消云散。
原来，自己一直是被大家在乎着的啊！根本没有人遗忘他，更不会有人嘲笑他。
向小峰眼眶泛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哽咽说道：“我也特别想你们！”
……
向东强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后，孟洪燕便对着在沙发上坐着聊天的江南征三人喊道：
“吃饭啦，赶紧上桌！我去把小峰叫回来！”
三人闻言起身，朝餐桌走去。向东强一把拉住江南征，把他请到了上座，满脸笑容地说道：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陪你喝上几杯！上次没喝痛快，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可得好好补上！”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南征笑着应道。
“孩子他爸，你先招呼着，我出去叫儿子回来。”孟洪燕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向小峰在门口站着，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历经磨难后重获新生的喜悦清晰地写在脸上。
“小峰，你居然自己回来了？”孟洪燕又惊又喜，赶忙走上前拉住他，说道，“快进屋！”
“妈，用不着拉我，我自己可以。这家里的样子，我都清清楚楚记着呢。”
向小峰摆了摆手，牵着奔奔走了进来，随后顺手关上了门，“妈，您快去吃饭吧！”
“那哪成啊！你也得一起吃。你爸说今天要和你喝两杯呢。正好你也陪一下江医生、罗医生，还有王警官他们。”
向小峰轻轻点头，应道：“成！”
然而在入席之前，向小峰牵着奔奔来到卧室，抱出自己的棉袄，回到客厅将棉袄铺开，
轻轻摸了下奔奔的脑袋，一脸温柔地说道：“你就在这儿睡吧，奔奔，谢谢你啦！”
说完，他才起身走向卫生间洗手，之后摸索着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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