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这一砸，可了不得！
女子原本就是在李府侍弄花草的女使，还与李家是签了契的，如今以奴身伤了家主，律法难容。
便是李老爷自己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即便把女子告上了衙门。
此案，便是由身任大理寺卿的姜淮初审理。
他这几日都为着此事食不下咽，走路都想着案子，人都憔悴了不少，却仍是想不出良策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姜清月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若有所思，“此事若以律法来定，合该叫那伤了家主的女子下狱，可是实则那李家家主生了强娶民女之心，本就有错在先，因此你并不愿判处那女子下狱，是么？”
“不错。”姜淮初叹了一口气，点头。
“甚至我怀疑那女子去李家做工，都是被人蒙骗了的，就是为了便于李老爷纳妾行事。”
姜清月听明白了，旋即眉心紧锁，沉思着不发一言。
姜朝开国以来，素来律法严明，极少有以人情论处。
可此案，委实是离谱了些。若真叫那女子下了狱，岂非助长李家家主不正之风？
思绪百转千回，姜清月开了口，“明日，我同你一道去一趟大理寺吧。”
姜清月原想着翌日去了大理寺，把两方供词都听一听，或许也能对案情更了解些。
却不想她素衣轻装，随着姜淮初抵达大理寺时，那正厅里跪着的女子衣衫单薄，哀哀的抽泣着，一回头，却是叫两个人都愣住了。
姜清月当即吃了一惊，快步走了过去，“素节，您怎么在此处？”
当初谢家举家流放，她保下林栖若的时候便也留住了素节，事后为她在城南置办了府邸，准备了钱财栖身，也可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怎么好端端的，跑去李家做女使了？
自从谢家遭难，素节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清月。
当即深深扣下头去，结结实实磕了一个，“素节叩谢夫人恩典！夫人救命之恩，素节永生难忘！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夫人恩德！”
姜清月扶起她，“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只是素节，你怎么会去李家做女使呢？”
提及此事，素节的眼眶骤然一红。
刚要说话，却见身侧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抢着开口，“公主有所不知！这女人贪图我李家月例银子，这才主动来了我家做工！”
姜清月这才正眼看向那男子。
头发没剩几根，稀稀疏疏歪歪扭扭横在脑袋上，肚子却是大得很，像是六月怀胎的妇人般笨重，一双眼贼溜溜的，目光在她鬓边那只九尾凤钗和手臂上的双色琉璃同心镯子上来回打转。
姜清月按捺住心下的不舒服，淡淡开口，“这位便是李家家主么？”
李德贵见大名鼎鼎的熙和公主竟问起自己的名字，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谄媚着上前，“正是，正是草民，”
说着，又满脸嫌恶朝着素节看了一眼，“草民也是看她一个人没钱可怜，这才好心雇了她来做工，谁承想竟这般不受教，草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竟当众砸破了草民的脑袋，草民委实是冤枉啊！”
素节起先只是愣愣的听着，及至李德贵说完，她当即急急打断，拼命解释道，“夫人，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他瞎说.......”
“我呸！”
李德贵朝着素节便啐了一口，“公主当前，你这贼妇人还敢狡辩！怎么，我要不是好心雇你来做工，难道还能为着别的什么？”
“你该不会要说是我看上你了？真是笑话，我李家家财万贯，我会稀罕你这么一个嫁过人的破鞋？”
姜清月的神色淡了。
就连姜淮初也意识到不妥，微微蹙了眉，看向李德贵面色不善，“李家主慎言，此事尚未有定论，你这般百般为自己脱罪，莫非是做贼心虚么？”
李德贵这才悻悻然住了口。
当庭对峙，把前因后果悉数理清之后，又有姜清月在此处坐镇，这桩案子自然没什么可说。
李德贵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满眼都写着不痛快。
可一个朝廷新贵，一个中宫公主，他再怎么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眼见着李德贵窝窝囊囊的出了大门，素节这才怯懦上前，随即再次跪下，“素节叩谢夫人大恩！”
姜清月望着眼前的女子，一年多未见，她却并未如林栖若那般日渐凋零，反而眼角眉梢俱是朝气。
也唯有神色中淡淡的疲惫，想必是因着此事奔波忧愁，这才憔悴了几分。
却依旧掩不住眼底的灼灼风华。
看样子，这些时日素节过得不错。
两人闲话一番，因着今日仓促，姜清月约定了过几日便去看她，这才叫素节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可，姜清月的心却是平静不下来了。
她坐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方才李家家主咄咄逼人的模样，似是打定了主意律法当前，无人能护得住素节。
甚至他以为的并没有错，因为今日若非是自己亲至，就连姜淮初，只怕都要依着律法行事了。
可，这究竟是什么律法？
什么律法才会堂而皇之的保护一个强娶民女的祸害？甚至反过来将无辜的女子下狱？
她不知道，却也下意识觉得不该如此。
“清月，怎么了？”姜淮初拿东西回来，见姜清月仍然在原地怔愣，不由得有些疑惑。
姜清月这才抽回了思绪。
对上姜淮初关切的眼，她喃喃道，“我只是在想，从前我在谢家之时明明知道谢景行有外室，还有私生子，却处处投鼠忌器，不敢与他和离。”
“以至于硬是拖了这么久，自己的韶华时光悉数搭了进去，才终于换来如今圆满结局。”
“可，为什么就没有一种律法明言，能真真正正为天下女子发声呢？”
她的语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大，越来越笃定，以至于说完这番话，当即豁然起身。
她要进宫！
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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