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致命提问

　　段也珩眼眶又酸又热，一边给太皇太后擦眼泪一边带着鼻音笑着哄。

　　“别听杜见知瞎说，大夫们都爱吓唬人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严重，您只要乖乖吃饭乖乖吃药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皇太后反握住段也珩的手，攥的紧紧的问，“哀家不怕死，但死后你能每年来看看我吗？”

　　她见段也珩不答，又飞快改口，“你这么忙每年来一次是不太合理……三年、三年来一次行不行？”

　　段也珩刚压下去的眼泪瞬间翻涌，轻斥了句，“不许瞎说！”

　　他转头飞快抹了把泪，说，“黛儿总说要让太奶奶帮着照看孩子，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你、你们叫我什么？”太皇太后声音颤抖，带着恳求，“再叫我一声吧，好不好……”

　　其实她刚才偷偷哭也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听见了段也珩在和杜见知说话的时候唤自己太奶奶。

　　快二十年了，这个称呼只有在梦里才听他说过。

　　段也珩握紧她手，目光柔和一字一句的说。

　　“太奶奶。”

　　“哎！哎哎！”太皇太后泪如雨下，“好孩子！好孩子！太奶奶终于又听到了啊！”

　　她挣扎着执意要坐起来，段也珩拦不住只好起身尽力的护住她，他这才发现前两天还体态正常的太皇太后此时已经瘦到脸颊凹陷。

　　尤其是在坐起来之后尤为明显，她皮肤松弛的挂在身上尽显老态。

　　段也珩眼眶更红，哽咽开口。

　　“太奶奶是我来晚了。”

　　太皇太后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他愿意唤自己一声那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段也珩扶着她坐稳当又放好软垫帮她盖好被子，太皇太后却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段也珩的脸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她今日疲累至极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但现在看见段也珩似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气息虚弱的拉着段也珩的手问。

　　“黛儿怎么样了？听说皇后的亲戚去王府闹事，黛儿没事吧？”

　　段也珩答没事，报喜不报忧的说了许多旁的事，可太皇太后哪能这么好骗，她叹了口气说。

　　“皇后这是故意想要刺激黛儿害她的孩儿，这种杀人不用刀的办法在宫里有的是，皇后这是在宫里用顺手了啊。”

　　侯在一旁的杜见知好几次欲言又止，见太皇太后说的话太多了他才斗胆打断。

　　“太皇太后您眼下需要静养，切不可劳累分神更不可忧心发怒。”

　　太皇太后抬手隔空指了下杜见知的脑门：“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爱操心，整天管着我，就像哀家小时候请的家教师傅一样！”

　　她声音慈爱柔软，听不出半分责备，可杜见知还是惊恐的跪下告罪听候发落。

　　段也珩了解太皇太后，笑着问她，“太奶奶可还喜欢这个大夫？”

　　太皇太后满意点头：“医术高超、恪尽职守、不争不抢，是个忠厚的人，比太医院的那些人们要好得多。”

　　段也珩侧头对杜见知说。

　　“还不谢恩？”

　　杜见知虽然未涉足过官场但大概也听得出来太皇太后这是想要奖赏他，可他却低着头不吭声。

　　半天才说：“草民谢过太皇太后隆恩，可……可草民资历尚浅不敢领赏，一切所做都是遵从医者仁心也都是分内之事，不敢肖想其他，还请您收回赏赐。”

　　太皇太后问：“你可知道哀家要赏给你的并非是金银器物？”

　　“不论赏赐什么草民都不能收，”杜见知一个头叩在地上，“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收回目光靠在软垫上轻声问。

　　“你不接赏赐可还是在为你师傅而怨恨哀家？”

　　此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杜见知头上，他震惊起身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去看段也珩的脸色，却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疑惑的神情，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段也珩转头问太皇太后：“您是怎么知道他师傅的事的？”

　　“小杜管理我的医药又日夜在我身边伺候着，若是不查清楚他的所有情况皇帝会不放心的，看样子你也知道了？”

　　段也珩点点头：“杜见知和黛儿的陪嫁丫鬟两情相悦，为保安全我提前调查了一下。”

　　段也珩说的云淡风轻，但只有杜见知知道这其中难度。

　　杜见知这些年故意低调行事，除了医术惊艳独占鳌头之外其余的都恨不得能隐入尘埃里，为的就是隐藏住自己的身份，这是师傅临终前唯一的嘱托。

　　而他的师傅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太医院院史黄友明。

　　黄院史作为太医院最高领导一辈子小心谨慎潜心钻研，他开的方子可谓是药到病除，别的不说，在黄友明在位期间就连太医院的采购开支都节省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每一笔账目他都亲自过目，每年还会参加春秋两次的药市大会，为皇家亲自挑选便宜又优质的药材。

　　可恰恰是因为这些事害的他丢了性命。

　　杜见知还记得自己去狱中给师傅送最后一顿饭的时候，黄友明告诉他，“你的优良品质在有些人眼里也是一种罪过。”

　　这句话让当时尚且年少的杜见知大为震撼，最终黄友明因为不肯跟人同流合污贪污采买的钱而被害死。

　　黄友明被斩首后所有人都听信谗言骂他是草菅人命的毒太医，而已经一只脚踏进太医院的杜见知听从了师傅的建议，退出太医院低调的过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他的心态一变再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愤懑不甘的少年，但心底却始终埋藏着要为师傅正名的种子。

　　现在太皇太后要赏赐他官职招揽他进太医院，杜见知是抵触的，他知道以自己这样的身份进去只能向权贵低头，到时候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死的比他师傅还惨。

　　这两个杜见知哪个都不想选，所以只能拒绝。

　　此时杜见知紧张至极，因为当年黄友明被人陷害要毒杀皇帝，所以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而自己又是黄友明的关门弟子，若是有人发难随时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时候段也珩提出致命一问。

　　“你对黄院史的死有什么看法？这些年可曾为他上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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