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舒缇含笑离开大殿，沿着亮堂堂的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距离，在转角的亭子下瞧见了正赏景的陆怀川。

男子身披黑色大氅，头戴冠玉束着墨发，衣服穿戴整齐，意态疏慵，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过头看过来，见来人是舒缇，嘴角挂上温润的笑。

舒缇回之一笑后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在这守着。”

交代完她转身朝亭子走去。

舒缇在他对面坐下，走廊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两人脸上的表情对方都看得清楚。

两人默契地看着亭子外渐渐飘下来的雪花。

这会儿竟是又下雪了，除夕夜已经十多年没下过雪了。

圣人说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对上邶来说好似是另外一层含义。

陆怀川先开口，不过说的不是宫宴上的事，和之前一样和舒缇扯天扯地，他说：“今年的冬天较之外面好似冷了不少。”

“嗯。”舒缇轻声回应，“的确是冷了不少。”

陆怀川收回目光，缱绻柔情的目光落在舒缇身上，“今天谢谢你。”

倘若不是舒缇的提醒此时他怕是已经被人算计闯了大祸。

“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舒缇如实回答，“你知道的，我记仇，昔日她对我做的一切我会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他对她的了解胜过对自己的了解。

一双藏在大氅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成拳，他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开口，“你可有想过今夜之后你要怎么办？上邶又要如何？”

和亲的意思已经派人送往大祈皇室了，人选在国书中也已经说了会送嫡亲公主去和亲，舒缇失贞的事被赵太后压下来了，莫说陆怀川，就算是宫里的贤妃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若是书景月失了清白，那去和亲的人选只能是她了。

陆怀川心底悲痛，再次重复道：“你可有想过你要怎么办？阿缇你做事可有想过自己？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一想？”

深知她执拗，可他不曾想她做事居然如此不顾惜自己，大祈不是个安稳的地儿，说是龙潭虎穴都不为过。

他说话语气带着愠怒，可出发点是对在乎之人的关心，舒缇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这世上真正关心又懂她的人少之又少，除却眼前之人便是慈光寺那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了。

想到观智，舒缇心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稍纵即逝，消失得太快，快到舒缇根本没有察觉到。

陆怀川情绪略缓，万千复杂情绪终化作一声叹息，“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让人放心。”

舒缇看着夜晚雪景，不远处的宫宴还在继续，里面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热闹，外面却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一阵寒风吹来将挂在游廊上的红灯笼吹得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能带下来似的。

“陆怀川。”舒缇喊了一声。

她习惯连名带姓地喊他，两人生气的时候她习惯喊他“陆公子”或“陆大人”。

陆怀川终于等到她说话了，沉着脸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所有的后果我都知道，去大祈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她在，我在上邶永远不会过得开心，她会永远逼我，逼我嫁人，逼我为上邶牺牲，逼我成为帝王权衡利弊的棋子，逼我伤害我身边的人。”

她想过各种报复她的办法，可她是太后，她伤害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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