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7章 振作

周巡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禀大人，此战阵亡二百三十人，伤三百八十人......其中......”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开口道：“其中黑水民兵，折了一百一十人。”

“一百一十条性命......”宋致远身形晃了晃，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胸前衣襟，“我该如何向他们的妻儿老小交代......”他转身抓住父亲的手臂，“爹，是我眼拙，竟连大乌奸细都......”

宋三牛一把扶住儿子，安慰道：“儿子，那奸细连通家军都骗过了，怎么能全怪你？咱们回去多做一些武器，定要让大乌血债血偿！”

荣平王默默上前，低声道：“朝廷十五万援军已至。”他语气缓和，“致远，你先带乡亲们回去安顿，这里......交给本王。”

宋致远对于此人认识自己很是好奇，不过暂时他已经没有心情过问，“是，王爷。”宋致远扭头看向身后牛车上的弓弩以及黑火药，：“这些王爷都一并带去吧，通家军知道怎么用。”

荣平王看着牛车上被油纸包裹着的巨物，心生好奇，“本王知道了。”

宋致远最后望了一眼被血浸透的战场，缓缓攥紧拳头：“.....回城。”

宋致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利落地翻身上马，就在他拉起缰绳的瞬间，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背上。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不远处镇国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对方端坐在马上，玄铁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然后相互离开。

瞬间丧失这么多条人命，宋致远心里难受至极，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黑水镇门，想到那些知道自己失去家人失声痛哭的样子，宋致远便觉得脚下的步伐越发沉重。

受伤的人太多，还有很多人在流血，有些事情容不得他在多想，宋致远咬着牙拍打着马背，快速进城。

谭县丞站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归来的队伍，正要大声高呼，待看清牛车上满是是血、胸口插着箭矢的了无生息的民兵，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大人当心！”许师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却见谭县丞面色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庄翻身下马，铠甲上的血迹还未干透，他声音沙哑：“通家军出了内鬼...林中有埋伏...若非大人的霹雳弹...怕是...”

滴答、滴答...鲜血从牛车缝隙渗出，在黄土路上连成一道刺目的红线，城门口聚集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接着便是一片压抑的啜泣。

宋致远看着身后伤口还在丝丝冒血的伤者，忍住内心的伤痛吩咐道：“周庄、周巡检，你们先把这些伤者送去药馆。”转头又看向一脸沉痛的颜教谕几人道：“把死者一一登记下来，每人赔偿百两，在给其至亲家属一人一份布坊工作，死者儿女读书免除县学一切费用。”

“是，大人。”谭县丞几人红着眼接下命令。

接连数日，宋致远都将自己反锁在房中，即便用棉被死死蒙住头，窗外飘来的哀泣声仍钻入耳中，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嚎，老者压抑的呜咽，稚子懵懂的“要爹爹”......每一声都像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心。

宋三牛每日端着饭食在门外踱步，听着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这日清晨，驿丞终于送来了一封信笺，宋三牛激动的冲向儿子房门：

“致远！你爷奶他们来信了！”

信？床上的人眼睛突然睁开，快速起身从老爹手中夺过信件，信是由月月写的，字迹不是很好看，但是宋致远看的格外珍惜。

宋致远的手指微微发颤，月月的字迹在眼前渐渐模糊：

“夫君：

当日仓促离开，我强作镇定，实则心如刀绞，如今安顿下来，对相公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小山子小圆子也时常想你，经常问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听闻大央也在入侵西境，这一仗，究竟何时才是尽头？我们一家人，何时才能团圆......”

“小竹子一个人在京城又是怎样的惶恐，爷爷奶奶和娘日日忧心与你，以泪洗面，我和小山子小圆子也在每天想你，盼望着你能赶紧归来，相公你在黑水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忘了你不是一个人。”

信纸突然被一滴水渍晕染开来，宋致远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黑水的百姓需要他，家人等着他，小竹子还在京城盼着爹爹......大齐如今腹背受敌，他应该做些什么才是。

宋致远看着一旁一脸担忧的老爹，唇角微微扬起：“爹，我饿了。”

“啊....哦，好嘞，爹去做，爹去做。”宋三牛闻言，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

宋致远走出房门，一阵北风吹过，呼进胸腔里的空气透着一股寒意，凛冬将至，是时候该速战速决了。

“周庄、宋三。”

“少爷，我们在。”一直在门外守候的两人看见宋致远出来，立刻快步迎上前。

宋致远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良久，他转身走进书房，不一会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他将银票重重放在周庄手里，沉声道：“把这些全部换成黑火药的材料，记得和之前一样，分开购买。”宋致远望向北方，嘴角扯出一抹冷峻的弧度，“叫上吴小满几人，加快制作黑火药，这次，我要把大乌伸出来的手，全部给.......剁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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