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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这些事广德公主都是知道的,有些是她自己打听的,有些是碧微后来告诉她的,碧微就是那个护住幼弟的姜家女儿,她终于又要见到她了。真侠女也!广德公主放下银签,再听一次,依旧要赞这一声,她话音才落,魏人秀笑起来: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看魏人杰,魏人杰飞快扫了广德公主一眼,又侧过头去,不肯承认自己说过这话。广德公主原是京中最耀眼的贵女,直到来了个碧微。她小的时候从不肯服气,也不觉得碧微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偏偏太子哥哥竟这么喜欢她。那时候广德公主已经知道姑姑想把自己嫁给太子了,永初帝态度暧昧,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她便以为自己总是要嫁给太子的,心中自然更加厌恶姜碧微,等到姜碧微成了秦昱的侧妃,她就更厌恶她了。一边是替太子哥哥不值,竟为了这等女人反抗婚事,可谁能想到,碧微以身饲敌,为的就是替太子哥哥报仇呢。广德公主突然抬头,目中生光:等这个姐姐进了宫,我要同她义结金兰。卫修魏人秀两个呆住,魏人杰哈哈一笑声了出来。

广德公主上辈子认识姜碧微十三年,几乎跟她不睦了十三年,开始是妒忌太子喜欢她,后来是恨她薄情寡义,情郎刚死,她立马琵琶别抱,另寻高枝而去,实叫人不齿,再后来又被她幽禁,虽是正中下怀,也恨她玩弄权术,等二人心意互通相互扶持,却又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这辈子重新认识,一定要待她好。广德公主说了这话,把卫修逗笑了:你知道别人是圆是扁,倒叫起姐姐来,说不准比你小呢。广德公主一时失言,怕人瞧出破绽,抿了嘴道:不论她是不是比我年小,我都认她当姐姐。卫修更是大奇,妹妹脾气再好,也是千宠万娇长大的,突然对个没见过的人如此推崇,颇觉古怪,可她还是个小姑娘,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再说,看她瘦得面颊尖尖,想必病得辛苦,亲自去翻烤羊,切下一整条羊腿来。广德公主自己不动手,卫修把最肥最脆的肉都切下来给她,为着不厚此薄彼,样样也都给魏人秀一份,魏人秀吃相比广德公主斯文得多,她见广德公主吃的多,也不再抿小了嘴巴作淑女模样,一面吃一面偷偷打量卫修。广德公主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把这千头万绪捡起来,倒没瞧见她偷看卫修,卫修自己觉出来了,魏人秀虽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哥哥,可她却生得很是秀气,被她瞧上两眼,有些面红,干脆侧过来坐,跟魏人杰论起战事来。两个人都是读了一肚子兵书的,卫修不必说,家学渊源,魏宽当年败在卫敬禹手下,不是武功不济,而是计谋输了。所以魏宽嘴上虽骂刘家人奸滑,却让两个儿子读兵书,他自己不识字,让儿子说给他听,听到兴头上一掌把石桌都给拍掉一角,儿子若有厌学之心,拎起石锁追着满府跑,是以魏人骄魏人杰兄弟能把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孙子的《三十六计》倒背如流。

两人光嘴上说还不尽兴,拿烤肉的铁签子在地上画出一块来,怎么排兵怎么布阵,一人有多少人马几个城池,空口就打了起来。魏人秀眨巴了眼儿看傻了,她从小在家看着大哥跟二哥玩这个,没想到在外头也能瞧见,感叹一声:我还当只有咱们家里这么玩呢。说着又觉得这话意头不对,面上一红,想跟广德公主解释两句,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广德公主却笑: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你教我射箭好不好?魏人秀越发脸红:不是我不肯教你,我爹说我练的不得法,我自己都没学好,教你就是误人子弟。广德公主学过一点武艺,只是功夫很差,那会儿她一门心思想讨太子喜欢,看他喜欢姜碧微,就学着姜碧微的样子,在琴棋书画上下了苦功,可她没长这根筋,再怎么学也比不过姜碧微。秦显喜欢贞静女子,广德公主就不再练武,也不跑马,自己把自己框成了淑女,现在想起来她究竟喜欢太子什么,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大概只是心中不想让姑姑失望罢了。重活一回,不能再受制于人,她那点粗浅的拳脚就在小瀛台唬住过宫人太监,这回必要学的更好些,捂死秦昱的时候才能更省力些。想学骑射总有办法,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她满心想着姜碧微,却不记得她原来是何时上京的,只知道因顺义侯年纪幼小,便跟姐姐两个都养在宫中,姜碧成就是跟刘符一起读的书。广德公主心里还有些渴盼,要是碧微同她一样呢?两人同时身在火海,说不定她回来了,碧微也回来了。心里这么想,打算回去求一求姑姑,怎么想办法让碧微跟她同住才好,她一个人住在丹凤宫偏殿,说是偏殿,地方极大,挂上纱帐纱幔,摆上兰花香草,再预备下她爱喝的茶爱穿的衣裳料子,越是想越是兴奋,这可算是重活一回头一件舒心事儿了。卫修同魏人杰两个一场仗打得两败俱伤,谁也没赢,当下意犹未尽又开一场,那边宫人再来请,广德公主便领着魏人秀打秋千放风筝去了。两人都穿着骑装,走动方便,自家拿着线,叫宫人跟着跑,轻灵灵两只蝶儿上了天,杨思召见卫修魏人杰两尊门神不再跟着广德公主了,又涎皮赖脸跟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只牡丹风筝想要送给广德公主。广德公主只不理他,眼看那两只风筝上了天,线越放越长了,宫人拿了竹剪子来,广德公主手里拿着剪刀,把杨家这一干人等都在心里想上一回,想完抬手剪了风筝线,把他们都当晦气给放了。杨思召分明瞧见广德公主拿眼儿不住冲他打量,才刚要笑,就看她一把剪了风筝线,怒上心头,想甩袖离去,可见广德公主红唇明眸,头上一朵金边红牡丹衬得她眼睛里藏着两团火似的,怎么也发不出火气来,放低了声音:善儿,你刚刚怎么不来?错过一场热闹。也不管广德公主理不理他,把玉台上怎么斗诗比文,怎么投壶射箭,怎么赛风筝的事全告诉广德公主:齐王还让画工画一幅长卷,可惜你不在,要不然你定是最……咱们骑马去罢。广德公主长眉一蹙,知道他后头要说不着调的话,她此时已经过了十二岁了,可杨思召盯着她是从八岁时候起的,等到她嫁进杨家,才知道杨家人从老到小都好一这口。她手握马鞭,牙关紧咬,杨家的禽兽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儿,纵此时不能杀他,也要找机会狠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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