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七）
楚皓辰见着如此急切的楚无双，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这就是他的三叔，他的家人，见到自己没有提一句自己做的事情，只顾着关心自己，无论自己犯下多么大的错，也不担心自己是否会连累他。
“三叔，对不起。”楚皓辰跪在楚无双面前，再来的路上楚皓辰通过独孤豪已经了解到，曾经有御史因为自己在朝堂上弹劾三叔，想着三叔。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见到楚皓辰竟然跪在自己面前，楚无双抓住楚皓辰的双臂，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却发现楚皓辰跪在地上巍然不动，眼角挂着泪水，楚无双一时间愣住，松开手站在楚皓辰面前看着楚皓辰。
独孤豪见此，喝光了杯中的酒，悄悄走出大帐，楚家叔侄们的家事，他如何可以在场。
“三叔，请受皓辰一拜。”
楚皓辰恭敬的对着楚无双叩首，楚无双似乎明白楚皓辰到底为何如此，平静下拉，静静地看着楚皓辰在自己面前磕头，楚皓辰磕了三个头，继而道。
“皓辰不孝，因为儿女私情辜负长辈期望，自私逃婚牵连楚家，使得三叔和父亲在朝廷中饱受争议，让爷爷和二叔在上京城中寸步难行，身为楚家传人未能以身报国，使楚家几十年声誉扫地，败坏楚家家风，皓辰自知罪孽难以宽恕，故此请于三叔面前三叩首，一为我二人叔侄之情，二为三叔传我武艺授业之情，三为三叔与西军中对我提携之恩。”
楚皓辰说着最后重重的叩首，额头贴着地对楚无双道：“皓辰之身罪孽难赎，然心中仍放不下妻子墨语，此来为前往陈国寻找墨语，侄子不愿牵连楚家诸位长辈，故此请三叔于此将皓辰逐出楚家，请三叔成全。”
“皓辰，起来。”楚无双听了楚皓辰说了这么多，整个人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此时连续多日的困意和疲倦都不知道被他甩去了哪里，他的话很平淡，但是平淡的话语却掩埋了多少其他的东西。
楚皓辰在拜坚决道：“请三叔成全。”
“我叫你起来。”楚无双拍着桌子怒吼道。
刚刚与独孤豪喝酒的桌子，在楚无双这一掌下竟然变得支离破碎，酒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楚无双走上前抓住楚皓辰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叔侄二人四目相对，楚皓辰看着楚无双红肿的双眼，他仿佛从中看到了尸山血海一样。
“成全？你让我成全你什么？”楚无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将你逐出楚家，我不是你爷爷身为一家之主，也不是你父亲，我是你三叔，你明白吗？”
楚无双无比的愤怒，一声怒吼你明白吗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楚皓辰的耳边，楚无双将楚皓辰扔出去，楚皓辰摔在地上，只见楚无双拿起自己的血泣枪，指着楚皓辰。
“我教你习武，带你从军，那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侄子，我们楚家唯一的传人，我待你如亲子，可你却从未把我当过你的亲人，今日竟然还跪在我面前如此这般，你当我楚无双是什么人？”
“三叔，皓辰一直都把三叔当做最亲近的人。”楚皓辰又跪在楚无双面前：“皓辰真的不想连累三叔您啊。”
“混蛋。”楚无双一枪甩出，抽在楚皓辰身上将他抽倒在地上：“枉你二叔教你读书识字学道理，竟然都学到狗身上去了，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我们是亲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有着一样的姓氏，那便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什么叫连累，我楚无双行的正坐得直，今日这镇西大将军之位是我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难道有一这样一件事皇帝便能剥夺了不成？”
说着，楚无双又是一枪抽在楚皓辰身上，楚皓辰趴在地上受了这一枪，嘴角竟然流出血来，但是他忍住不吭声，咬紧牙关。
“我还要告诉你，什么是楚家，楚家就是你爷爷，你父亲，你二叔，我，还有你，我们五个人在一起的家才是楚家，你是我们唯一的后辈，我问你，从你与那陈国公主林墨语在一起之后，你说你自己犯下的如此多的过错，我们可有人怪过你，可有人要将你交出去换取一家平安，可有人嫌弃你身负重罪连累自己，我问你有还是没有？”
“没有。”楚皓辰跪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道。
就像楚无悔说的那样，归根结底，楚家的未来是楚皓辰，没有了楚皓辰就没有了楚家，当年他们兄弟所受的委屈都是为了如今的楚皓辰，所以纵然楚皓辰犯下天大的罪过，他依然还是楚家的儿子。
“既然没有，你又为何常常把连累挂在嘴边，难道我们害怕你连累不成？你出生之时，你父亲为了你独自一人坐镇北疆十年不曾归家一次，你爷爷放下一切权力二十年不曾上朝论证，你二叔风华正茂为你放弃科举入场为官的机会还放下了他当年最喜欢的人，到了如今这般年纪还未娶妻，我楚家上下只有你这一个后人，这一次为了放你离开，你二叔把国公府烧了一半，你爷爷为了你在路上平安，召集了他解散了二十年的白马义从为你在路上阻拦，而你呢，告诉我，你楚皓辰做了什么？”
“三叔，皓辰知错了。”
“不，你不知道，你的心中从来都只有你自己的想法，你却从未想过别人。”楚无双将血泣插在地上，自己坐在地上道：“你真的是伤透了我的心，我们养了你二十年，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最终却只得了你一句自己被逐出楚家，难道楚家在你心中就是这般的不重要吗？那我们牺牲了这么多，都白费了？哈哈哈。”
“三叔，皓辰错了，请你原谅皓辰。”
楚皓辰不停地磕头，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自己简直蠢的无可救药，亲人们能对自己奢求什么呢？平安而已，可是自己却做的如此，楚皓辰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长辈们为了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可是自己却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要放下这一切，让他们所有的心血都化为乌有，他终于明白三叔为什么这么愤怒了。
就如同当日楚无悔愤怒的打楚皓辰一样，楚无双这一次同样如此，他们恨的，都是楚皓辰辜负了他们多年的辛苦牺牲，他们怒的，是楚皓辰自轻自贱觉得自己拖累他们。
“皓辰，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打过你，无论你做什么，家里人没有人反对过你，你说你要退婚皇室，你爷爷二十年没上朝他亲自为你去退婚，你说你要娶一个青楼女子出身的墨竹，我们也从未说过什么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更是全心全力的帮你举办婚礼，就算是你二叔知道你要逃婚去追寻一个陈国公主，他也会放你出来，因为你姓楚，你是楚皓辰，是楚凌云的孙子是楚无伤的儿子，是我楚无双唯一的侄子，你知道你这一句自愿被逐出楚家，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吗？”
楚无双为楚皓辰擦去嘴角的鲜血，擦去额头上的尘土：“你爹镇守北疆，我镇守西疆，我们固然是为了不让敌国的铁骑侵犯大夏的疆土，但更是为了你这个后人能过得更好，三叔的血泣，守护的还有你，纵然你说你不愿如同我们一样为了你的后人，成为大夏的将军，不在走我们的路，你可以如同一个纨绔子弟一样整日里在上京城中自由自在，你也可以浪迹江湖，在走一次你爷爷当年走过的路，我们都不会拦着你，而且会更好的守护你，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纵然是你楚皓辰想做大夏的皇，三叔也愿意为你征战天下，因为有你才有楚家，有楚家，我们才有活着的意义，你明白吗？”
楚皓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李轶涵和独孤云若他们都羡慕自己生在楚家，因为，楚家的长辈们，都在为他而活，他是楚家的传人，更是楚家的未来。
“我知道，你来西疆，是想穿过这里，去找林墨语，去找你喜欢的人，这些都先不论，你且随我来。”
楚无双拍了拍楚皓辰的肩膀，拉着他走出大帐，一路上路过那些带着笑容的大夏士兵，一步一步走上断刃关的城头，楚无双眺望远方的陈军大营。
“皓辰，告诉我，这一路上你看到了什么？”楚无双道。
楚皓辰想起自己刚才在路上，看着那些大夏士兵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人脸上带着悲伤和自责，有的人喝了酒跪在地上大声吼着对不起，他们都是从战争中活下来的人，而还有无数死去的人，断刃关的城墙上沾满了鲜血，外面的黄沙中甚至还有白骨，这一路上，楚皓辰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渺小。
“三叔，我看到了，牺牲，希望，还有守护。”
“皓辰，你知道那几天我们是怎么度过的吗，二十万西陈大军日夜强攻，三天三夜，我就抱着血泣穿着盔甲在这城头上，我看着我们的兄弟一个一个死去，然后又有一个又一个兄弟顶了上来，就像你第一次经历战场的时候那样，你的战友们一个又一个死在你的面前，你却无能为力，就算是他们死了还要找人来救，不愿意放开他们的尸体。”
楚无双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哀：“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兄弟在我面前死去了，这么多年，我现在是大将军，可是他们却没人记得，我只知道，我今天站在这面旗帜下，身为大将军是为了让我们的兄弟少死一些，让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得以安息，让他们知道即使他们死了，我们依然在，这就是我们楚家人代代从军的原因，而我们的敌人，就在我们的对面，你喜欢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公主。”
“三叔，墨竹她不会的，她答应我要和我一起。”
“我知道，放下权力，离开大夏和陈国，浪迹天涯，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楚无双说：“皓辰，我希望你明白，大夏是你的故土，你可以为了你喜欢的人放弃一切，但是你永远都要记得，是大夏养育了你，如果有一天大夏有难，我希望你能帮助大夏，如果有一天三叔我死在了这断刃关上，我希望你能接过我血泣，替我站在这断刃关上，守护好大夏的疆土和黎民百姓。”
“三叔，你不要这样说，你是勇猛无敌的大夏镇西大将军，天下无双的楚无双，你怎么会死呢。”
楚皓辰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他觉得楚无双是希望他可以留下的，就像当时自己要来西疆从军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楚无双，他和楚无双不仅仅是叔侄，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师徒，每一个师傅都希望自己弟子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光大自己的门派，楚无双同样如此，他希望楚皓辰可以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当楚皓辰决定为了林墨语放下所有，不顾一切的时候，其实最失望的就是楚无双，他一直都希望有一天自己老了，再也不能骑马持枪上战场的时候，楚皓辰可以拿起他的血泣，披上他征战多年的战袍，继承那面大夏镇西楚的将旗，屹立在断刃关上，如同当年他楚无双一样，守护着西疆，可是楚皓辰偏偏爱上的，是敌国的公主，是那个一直都想要跨过断刃关，杀了他楚无双的陈国公主。
“皓辰，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死，当我们选择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心里就要有这样的觉悟了。”楚无双说：“三叔不求你太多，也不拦你去找林墨语，我只要你一个承诺，对三叔的承诺，对整个镇西军死去的几十万将士的英灵的承诺。”
“承诺，三叔，这个承诺，我给，无论你想要要什么承诺，我都给。”
楚无双开心的笑了，说：“我希望你承诺，如果有一天，林墨语要带领陈国军队侵犯我边疆，你楚皓辰，不能在因为儿女私情而对她留情，你要带领镇西军保家卫国，你们两个人从此一刀两断，你可答应？”
“我，答应。”
楚皓辰看着楚无双的眼神，看了眼远方的陈军大营，说出了这三个字。
“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只能如此了，你说对吗，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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