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州知府狄星文

朝廷动荡，暴君当道。

天下不宁。

从前世人眼中贫瘠、混乱的秦州因秦王的励精图治，年轻知府从旁协助，重整官僚贪污腐败的风气，定下一条又一条有利百姓生计的律例，经过这些年磨合，反而成了北地最祥和安定的一州。

年关将近。

州府城内熙熙攘攘，都是前来采买年货的老百姓。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欢闹声隔着帘子传入马车里。

马车停在玉缘斋前。

明意下马车，外头阳光有些刺目，她眯起眼睛，抬手在眉骨间挡了下，转身同马车一起下来的婆子说话：“你先去隔壁定年底要用的香烛，等我从玉缘斋出来了，咱们在一同去下一间铺子。”

婆子嗳了声应下。

二人各自行事。

明意听着身后的巷子里实在热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她不常外出，整日呆在府中料理事务，鲜少看到如此充满烟火气息的景象，想着明日若得空，再带着桃花出门逛一圈，那孩子最是喜欢这些热闹。

视线偏移，看见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明意顿了顿，朝那走去。

“劳驾，要两串糖葫芦。”

小贩嗳了声，利落地拔下两串来。

明意低头拿钱袋子，不妨有两个孩童追逐打闹冲过来，一时来不及避开，被撞得跌倒在地，钱袋子里的铜板滚了一地。

孩童见闯了祸，一溜烟就躲在父母身后。

这对父母连忙上前，母亲过来要扶她，“姑娘，真不好意思，小兔崽子们顽劣，有没有撞疼姑娘啊？”

父亲则是低头捡着铜板，捧着来还给她。

明意：“没事，下次让孩子们注意些就——”

她一边说着，一边撑着胳膊起来，手肘一阵刺痛。

“明姑娘！”

一道明朗的声音插入。

随后就见一个年轻的身影快步走到明意跟前，越过妇人弯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语气中都是关切之意，“明姑娘没事吧？手上、胳膊伤着了吗？”

北地风气开放。

不似京城守着男女大防。

明意不由得看向眼前之人。

那对父母比她先看见眼前的年轻人，“知、知府大人！”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小儿不懂规矩，不知这姑娘是狄大人的熟人，冲撞了姑娘……”说着又拉扯着身后的两个小儿，“快，向姑娘说对不起！”

知府虽才上任第二年，但因从前也在知府衙门当差，不像其他官吏只躲在衙门，狄知府常在州府、或下县走动。

因而州府里不少百姓都认得他，更尊敬这位年轻有为、体恤百姓的好官。

两小儿被父母的恐慌吓到了。

两张小脸煞白，哆哆嗦嗦的道歉：“对对对对不起……我们错了……姐姐别、别生气……”孩童们瘪着小嘴，扑簌簌的掉眼泪。

想来回去逃不过父母的一顿打了。

明意拍去身上尘土，取出铜板去买了两串糖葫芦，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弯下腰，故作严肃的同他们道：

“以后再街上不准打闹、横冲直撞的，记住了么？”

两小儿点头。

昂着头泪眼汪汪看她。

明意看着他们的个头，恍惚了瞬，才把糖葫芦递给他们。

孩子们却不敢接，看向一旁的父母。

看明意心善，父母大大松了口，也不敢拂明意的好意，让孩子们接过糖葫芦，又赔礼又道谢后才离开。

狄星文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

她的视线仍落在那一家人身上，孩子们乖乖拉着父母的手，不再嬉笑打闹，昂着头，同父母说话。

看着也就五六岁大。

他忽然想起一桩旧事，若无那场暴民动乱，若不是他与前知府到的太晚，明意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待他回神，明意已转身过来，温和而客气的开口，“方才多谢狄大人。”

狄星文连忙掩去眼底的愧疚，“举手之劳，明姑娘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他眼神四扫，落在一旁的小贩身上。

小贩被这位年轻有为的知府大人盯了一眼。

顿时生出些局促不安了。

这、这……

他没做什么啊！

只见知府大人大步流星走来，掏出一钱银子塞给他，“这些我都买了！”长手一捞，把插着糖葫芦的棒子都夺了过来，推到明意面前，“认识许久，都不知道明姑娘喜爱这些，快过年了，就当是提前送姑娘新年之礼！万万不要客同我客气！”

明意愣了下。

看着眼前年轻知府明朗的笑容。

忍不住笑了出来。

“狄大人送就送了，怎么还把人家的家伙式儿都拿来了。”

清瘦的女子姿容平平。

可这会儿眼底泛起星星点点笑意的模样，撞入狄星文的眼中，莫名让他心跳快了许多。

未等他开口说要还回去。

明意便已伸手接过，福礼道谢：“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多谢狄大人。”

狄星文年少入仕，也见多了官场黑暗、人心险恶。

这会儿却像个干净、腼腆的年轻人。

“明姑娘客气了客气了…”

摸着脑袋，笑的脸颊微红。

然后盯着明意一串串取下糖葫芦，把稻草棒还给小贩后，迟钝的年轻知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明意手中都快拿不下的糖葫芦们，指了下不远处的马车，“我帮你拿到马车上去。”

明意再度道谢。

狄星文佯装生气，“我与明姑娘相识多年，你再同我这么客气，我便要生气了。”

明意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劳烦狄大人把这些油纸裹在糖葫芦上，不然等我到家后，糖葫芦外的糖块怕都要黏在一起不能吃了。”

于是，狄星文的侍从就看着他们年轻有为的知府大人，站在一辆马车帮姑娘一串串裹油纸，手上动作虽然笨拙了些，但瞧着很是乐在其中。

这一幕，也落入另一人眼中。

萧邈从城外回来，骑马经过时，看见明意与狄知府站在一处。

二人笑语晏晏。

他想起自己上一回见明意，还是在梅氏屋中。

那时的她苍白、憔悴。

此时的她看着虽然仍清瘦，但姿态自在。

在萧邈这几年的记忆里，明意许久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王爷！”

等萧邈回神时，他已下马朝二人走去。

与一身常服显得亲和斯文的狄星文不同，萧邈一袭黑衣劲装，眉目沉寂，更显凛冽气势逼人。

狄星文先一步看见他，连忙拱手行礼：“王爷！”

秦王颔首，抬手拍了下他肩膀，两人关系熟稔，萧邈随口问了句：“年底休沐，你怎么不在家中陪着老太太？”

狄星文摸头哂笑了下。

语焉不详的回了。

他不愿当着明意面说自己是被老太太念着早日成婚才逃出来的。

明意放好东西，才看见萧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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