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恩爱

杜氏适时站起身，巧妙的打断了明意的话，提了她带来杜父的书信，萧邈闻言正色，如今他正需要杜家送来的‘消息’。

他不再看明意一眼，开口让所有人通通退下。

这些细节，落入杜氏眼中。

她唇角微勾，看明意的眼神不屑。

母亲说，王爷身边有一个陪伴多年奴才，掌着王府大小事宜，让自己不要急着夺管家权，先摸清楚那奴才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再动。

今夜她故意卡着时辰把人叫来，奴才姿色平平、性子也提不起来，王爷待她也不过平平。

假以时日，略施小计，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管家权。

何须像母亲说的那般，为了一个奴才要从长计议。

有这空闲，她不如尽快笼络王爷、生下长子。

最后拿下正妃之位。

甚至是——

父亲私下暗示过的，更高的那一个位置！

*

明意退出屋子，走到茗香苑院中时，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

月色下，院中的海棠花如云如盖。

夜风轻轻吹动，花瓣飘落。

上头挂着小小的囍字随风摇曳。

烛火在左侧间的窗户纸上投一对逐渐靠近的人影。

男人抬手，落在对面倩影婀娜之上，接着，逐渐靠近。

她猛地闭眼回头。

快步离开。

舌根底下的苦意止不住蔓延。

她试图摆脱令人窒息的冰冷潮水。

没事的……

明意…

你当习惯了…

你看着王爷纳了梅氏，再是左氏，现在是杜氏……

王爷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你陪着他这么多年，替他掌着一府大小事宜。只要今后小心些，不要再像今日这样着了杜氏的道。

不要怕…

王爷心中仍是有你的位置。

明意调匀呼吸，正了正衣衫，从黑暗中走出，重回前院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收拾宴席后的狼藉。

这一夜她忙到三更天才回房躺下，累得心口砰砰直跳。

躺下一闭上眼，忍不住想起王爷今日看她的眼神，想起窗户纸上投影的那一双人影，想起今夜的洞房花烛，想起王爷与侧妃的恩爱缠绵……

那些幻影成了蜂针，一针针扎下来。

先疼再麻。

硬躺了会儿后，桃花抱着枕头、踩着鞋子来找她，眼睛红红的，一见明意就扎入她的怀里。

明意忙掀了被子让她上来，一边哄着：“这是怎么了？被梦魇着了？不怕啊不怕，梦都是反的，姑姑在，不怕。”

桃花在她怀里小声抽泣着。

明意便耐心地安抚她。

外头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

已是四更天了。

许是怀中有了个需要她安抚的小桃花，她不再想着自己与王爷的种种，开始想着桃花虽十四岁了，但还这么小，夜里做了噩梦还要红着眼儿来找她，仍是个孩子啊，她怎么舍得将她嫁出去，再多留个两年吧，还能多替桃花备点嫁妆，仔细挑个会体贴人的孩子，她才能放心把桃花送出去。

想着这些事情，长夜似乎不再那么熬人。

明意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将醒未醒时，耳边传来桃花叽叽喳喳的声音。

外头天微微亮，她疲惫地睁开眼，耳边有短暂的耳鸣声。

铜镜里的女人满脸憔悴。

连着脸色也显得黯淡无光。

桃花捧了热气腾腾的早点进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昨儿个夜里扰了姑姑好眠。

明意摸了下她的头，笑容真心，“傻桃花，和姑姑还这么客气。”

桃花在她的手掌下咧嘴笑得灿烂。

比春光明媚。

两人一起用完早点，明意上妆梳洗，就有婆子进来回话禀事。

昨日她去见侧妃的事情府里人都知道了，今日来禀事，就有婆子旁敲侧击地问侧妃如何。

明意在上头端坐。

堂屋的光落在她脸上，叫人看不清喜怒。

“我打量着你们是昨儿个吃席吃酒吃多了，到这会儿还没清醒过来。侧妃是主子，主子如何，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打听了？从今日起，再让我听见你们私底下议论，或是去主子想嚼个舌根，不等王爷发卖你们，我亲自拿了油壶给你们灌下去！”

最后一句落下。

婆子们慌忙跪了一地。

纷纷都说不敢了，姑娘消消气。

可等到转脸出去，婆子们聚在一起又嘀咕，说意姑娘这手段、脾气愈发狠了，从前什么时候听她撂过这种狠话，也不怕这样失了人心，犯了王爷的忌讳，回头再把管家权送给侧妃。

明意发了一通狠话，喝茶润嗓。

看着时辰不早了，各处院子里的主子也都起了。

依着昨日侧妃的性子来看，今日肯定要见左、梅二人。

说不定还要再见她一回。

念头才过，看见一个小丫鬟进了她院子，说王爷宣她去茗香苑。

是王爷，而非是侧妃……么。

明意笑容和善地应下，稍作收拾，跟着小丫鬟一起去了。

等她到茗香苑，厅堂里支着两张八仙桌拼起，桌上摆着十几种精致早点。

秦王、杜氏正在用早膳。

明意进门口浅福一礼，并不出声，退到一旁站着。

杜氏做新妇打扮，着一身桃粉衣衫，娇媚初绽，似春日花枝头上绽放的海棠，还沾了点晶莹剔透的露珠。

秦王也体贴杜氏。

替她夹了两回早点。

二人新婚，郎才女貌。

杜氏轻声道谢，面颊也微微红了些。

秦王比她想象中更为俊朗体贴，她初为妇人，难免羞涩。

只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杜氏咽下口中食物，柔声向秦王说道：“秦州位于北地，妾身从京城一路过来，沿途所见北地的百姓一日三餐吃的多是馒头、饺子胡饼，没想到王府里还沿袭着南边的饮食，让妾身仿佛回到了京城。”

说着，她露出些许怀念之色来。

秦王：“侧妃既然怀念南边的风味，今后就让善做南方菜的厨子侍候。”

这一句话等同于命令。

明意站出半步，屈膝应下。

于杜氏而言，亦是恩典、是宠爱。

她放下筷子，起身轻轻一福，“多谢王爷。”

秦王动作极为自然地拉着她的腕子坐下，“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杜氏娇柔颔首。

面颊更红了。

“妾身既然嫁给了王爷，来到了秦州，应入乡随俗才是。”

秦王松开她的手，淡淡嗯了声，“继续用膳吧。”

明意移开视线，想起昨晚杜氏当着她的面说看不上屋中的布置，有些想笑。

秦王规矩甚严。

食不言寝不语。

杜氏才嫁过来不知道这个规矩，加之刚才王爷同她说话时语气耐心又温柔，她便不曾将那一句‘继续用膳’听进心里，照着她的计划端起白瓷碗盏，舀了一勺粥，才递到唇边，垂眸一眼，忽顿住，轻轻呀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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