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起事端群豪会孟津 骂丑类张知逞口舌(一)
且说林妩明见两人说话太多,于疗伤不利,便令二人住口,各自用心运功疗伤。云凌风向她做个鬼脸,便与汪子昆各自靠在树上运气疏通经脉,化散於血。二人均功力深厚,又服下白虎教疗伤圣药,故受伤虽重,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无大碍。又过一个多时辰,两人功力已全然复原。
云凌风站起身来,长长打个哈欠,笑道:“没事了。老花子,若非着急拜见了空大师,非与你再结结实实打一架不可。也怪了,此处离观空寺不到一箭之地,方才我二人在此打得天翻地覆,以了空大师之聪察,早该发觉才是,如何毫无动静,也不出来劝架?”
汪子昆亦站起道:“甚么了空大师?”
云凌风笑道:“这了空大师却是位了不起的高僧,不但修成正果,且寿届期颐。别看你一大把年纪,怕比了空大师小了不止一辈呢。”便把当年拜见了空大师之事说了。
汪子昆肃然道:“原来如此,老叫化先前还奇怪你二人为何往这荒山野岭里来。这么说来,这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百岁人瑞,却应前去拜见才是,如此老叫化便同往罢了。”
三人遂沿小径往谷地坡上松林而去。渐行渐近,云凌风却感知不到了空大师真气,心下暗道:“大师八成不在寺中。”果然到寺门前叩门时,应门小沙弥告知了空大师已出外云游,归期未定。云凌风便觉心下愀然不乐,与二人入得寺中,各自上香礼佛。云凌风又到方丈瞻仰一番。临出门时,云凌风在寺中布施了些银两。
三人联袂而出。因汪子昆并无坐骑,云、林二人遂牵着马,陪汪子昆一路步行出山。
云凌风叹道:“久欲再得了空大师教诲,可惜缘悭一面,真是‘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唉!”言下甚是怅怅。
林妩明却因方才云凌风吓她要当和尚,不由对和尚道人之类出家人甚是不满,遂哂道:“这了空大师究竟有何道行,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唉声叹气?若将那等出家久、年岁大的和尚一概算作高僧,那天下高僧也太多了!”
汪子昆正色道:“小妮子莫信口乱说,僧道空门中实是藏龙卧虎,高人无数。除了少林武当,便是在山中林间、小观野庙中,也往往隐着那等出世高人。”
云凌风笑道:“诚然如此。不过佛道空门虽讲究清净无为、与世无争,但世人或毁或誉,却也由不得他们。比如梁武帝大建庙宇,隆重佛事,礼遇之盛几有谄佛之嫌;而唐武宗则大加毁佛,强令僧人还俗,除禅宗外,佛门几被清洗一空。同是谥‘武’,做法却截然不同。其实真正空门大觉,既已出家修炼,又何尝理会世人褒贬?”又笑道:“最多管闲事的却说得上韩愈。韩昌黎生平以排佛老为能事,则为古往今来反佛老、护名教之士大夫领袖。”
林妩明笑道:“韩退之先生真正称得上一时人望,文宗之首。我爹爹与诸葛先生一说起来,都佩服得了不得,说他对名教之功不在孟子之下呢。”
云凌风笑道:“韩愈文章确是不错,但其名篇大多以议论纵横、义理深刻见长,其它如写景纪事则平平而已。只因佛老早已深入人心,日常随处可触,韩愈大约怕一旦在游记、叙事中稍有涉及,不免坏了他的招牌,是以篇目较少。文章这般写法,嫌胸襟不足呢。”
林妩明道:“说得也是。韩愈诗文因自绝于佛老,总觉少了些文采,尤其是诗,一味奇崛险僻,却少了富丽雍容,在唐人中最多算二三流罢了。现下体味他作文时小心翼翼,唯恐用了佛道典故,当真太累了,得享盛名也不是易事。”
云凌风笑道:“他不唯是累,且死后必下地狱。”
林妩明笑道:“又在胡说了。退之先生排佛老虽有些过份,但何至于下地狱?”
云凌风笑道:“你想想看,因他排佛,西天清净之地想来去不成了,他也不屑去;排老,三十三层天也未给他留位子;儒家呢,夫子他老人家向来‘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却未给儒士安置甚么身后去处。韩愈若不想做孤魂野鬼,只得到地狱中谋个差使了。但若不巧冥君亦亲佛老,韩愈可又惨了。”
林妩明捶他一把,笑道:“刻薄鬼!”
云凌风笑道:“其实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我就不信韩愈当真从心底下反佛老,他难道未读过《老子》、《庄子》?《金刚经》与《心经》也一概不知?其实何必非要反甚么排甚么才好?兼容并蓄岂不更佳?”
林妩明笑道:“说得倒轻巧!云王爷何不自家就做起来,以垂范后世?”
云凌风笑道:“也好。将来我多娶几房妻妾,也算兼容并蓄了。”
林妩明笑啐道:“你敢?!”
汪子昆却不通文墨,也不理二人说些甚么。只一路走着,不时喝一口葫芦中酒。林妩明见状,将葫芦抢过,道:“伤势刚好,却猴急吃酒,这老花子当真酒鬼一个!”
汪子昆笑道:“这小妮子当真厉害!”
云凌风笑道:“前年受伤,她将我关在大明湖边足足大半年不许出门,简直成犯人了。”
汪子昆笑道:“林妮子亲手侍候伤药,小子怕是巴不得,定嫌半年短了呢,现下却来说嘴。”向林妩明挤挤眼。
林妩明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觉出了全宝山。待回至故县客店时,已是酉时过半了,夏日昼长,因此天色尚明。
云凌风与汪子昆因打了半天架,又受伤刚愈,顿觉饥肠辘辘,饿得狠了。当下迫不及待地要了饭食,使箸不及,更以手抓,遂狼吞虎咽起来,便如风卷残云一般,不一时饭食便吃得精光,一迭连声催伙计再送将来。伙计连声答应,跑得满头是汗。
林妩明只略动动筷子,拣清淡的吃点。见二人如此吃相,不觉好笑,道:“一对老饕!又没人与你们抢,慢些儿吃不好?若被人看到云大王爷与汪大帮主如此吃相,不笑断肠子才怪!”
汪子昆仍是据地而食,正大嚼煎饼卷大葱,吃得极是香甜,笑道:“随你妮子笑好了,叫花子却非体面人,若是饿了一天,好容易讨了些饭食,还讲究细嚼慢咽?别看老花子是帮主,照样须得天天沿街讨饭,天天都这般吃相。小妮子只索管那小子罢咧。”
云凌风将一盆肉汤一饮而尽,笑道:“吃饭就是吃饭,以裹腹为本,而以吃相为末,因此世间那些穷讲究当真多余。就算是帝王,如饿得头晕眼花,金星直冒,吃起东西来怕也与我二人无异。你未读过《史记》?赵武灵王被叛党困在行宫里不得外出,只得以树皮、鸟卵为食,那时他讲究吃相么?”
林妩明见二人大吃大嚼,形相不雅,却是振振有辞,不禁童心忽起,欲捉弄二人一番。便眼望店外,故做惊喜地叫道:“爹爹,您老人家来了?动身时怎不知会一声,女儿好去迎接?”便佯向门外迎去。
云、汪二人只道当真是林光轮来了,见眼前吃食狼藉一片,身上亦满是面糊菜汤,知不好看相,不由慌了手脚。汪子昆忙将食物塞进布袋中,将海碗藏好,用衣袖将嘴一抹,站起身来。云凌风忙用手巾揩手揩嘴,尽量将衣上油渍揩净,换了庄容,亦站起身来,准备相迎林父。
林妩明倚在门旁格格笑得花枝乱颤,指着二人道:“好两个道貌岸然,心口不一的家伙!”
两人向窗外一张,却半个人影也无,心知上当,吃了林妩明捉弄。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尴尬而笑。
云凌风见林妩明笑个不住,笑道:“你晓得甚么?别人来倒罢了,岳丈大人来了,岂不得雅相些?”
林妩明顿时面红过耳,笑啐一口。
三人吃过酒饭,命伙计上茶,在客房中闲谈消夏。因相互已熟络了,林妩明便向汪子昆谈些白虎教之事,以为辟谣之意。汪子昆听了感叹,连说江湖传言为害之深。后云凌风与汪子昆论起武功,较量些拳棒,彼此甚是佩服。两人均性情豪爽,越谈越投机,当真有相见恨晚之感。汪子昆见云凌风艳羡降龙十八掌威力,便将掌法相授,悉心指点关窍。云凌风本天资绝顶,内功又深,加之与汪子昆斗了数百招,掌法路数已大致摸清,汪子昆略略指点便已豁然贯通。云凌风知降龙十八掌乃丐帮不传之秘,汪子昆却慨然相授,感激之余,遂将万象神功中培厚内力之法相赠,汪子昆亦是喜不自胜。
云凌风此番与汪子昆大斗一场,使出了浑身解数,便如同三年前在兗州恶战六合阵一般。汪子昆虽无伤人之意,但降龙十八掌威力实在太强,云凌风被迫全力应付。云凌风武功已然大成,然毕竟出道未久,实战究属不足,与汪子昆这等武学宗师交手,实是获益良多。又得汪子昆将降龙十八掌倾囊相授,与万象神功、无极剑气印证之下,几种上乘武功渐熔一炉,无形中武功大进,于寂灭心法之领悟亦更上一层。
两人讲论得兴起,决意作长夜之谈,便让林妩明自去歇息睡下。两人直谈至窗纸发白,天光大亮才罢。当下两人也不睡了,到户外散步,疏疏筋骨,并将夜来所论武学演练一番。回客店时见林妩明洗漱已毕,二人胡乱洗把脸,便命伙计上早点来吃。
吃罢早点,云凌风会过帐,三人便计议行程。忽见店外几个叫花子跑得满头是汗寻将来,汪子昆喊入房中,道:“大暑天的跑这么急做甚么?”
几个叫花子都是丐帮四袋、五袋弟子,见到汪子昆均各惊喜。行过礼后,内中一个名叫的李猛五袋弟子禀道:“帮主,再不想您老人家在此躲安闲,大家伙儿正四处寻您呢!出事了!”
汪子昆怒道:“老叫花就不能躲躲安闲?非得成天为你们这伙叫花子跑腿操心不成?又出甚么事了?”
云凌风与林妩明在旁暗笑。李猛忙陪笑道:“是!属下随口乱说,帮主莫怪。是这么回事。前天听终南派之人言道,十天前一伙人上了终南山,将终南派一批藏宝偷掘出来,终南派人上前拦阻,却反被那伙人着实修理一番,佟掌门还差点被一个小狗伤了性命。终南派见敌不过,便四处邀人助拳,第一个请的就是您老人家,不想四处寻您不见,又请出武当、少林、飞龙城、洪雷堡、黄河帮之人相帮。大伙儿约好在孟津光武陵会齐呢。”
汪子昆皱眉道:“有此等事?都是些甚么人?”
李猛道:“扎手得紧。听说是剑圣凌飞宇弟子风剑雄、现改名云凌风的手下人,有原刑部侍郎柏开章、唐门唐三和云家总管云石度等六七个人,那个小狗尤其了得,都是些厉害点子,对了,还有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老乌鸦张知,另有个瘦子好似偷神全守道,不知是也不是。那云凌风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想来更不好惹。大伙儿正商量请凌剑圣出面呢,这些王八蛋当真太过蛮横胡为。”
云凌风吃了一惊,万未料到会出此事。心道定是全守道他们商量妥当,至终南山取出宝藏,被终南派人发觉阻止,双方遂动手相斗。终南山久已式微,近百年未出过一流高手,但终是中原大派,与各门派声气相通,且与官府亦有往来,可说势力颇大。此番惊动了少林武当诸派,四大家族等又借机趁火打劫,麻烦也就不小。尤其是龙家,既得知自己乃云家后人,必惊惧交加,定百般设法加以谋害。想至此不由冷笑一声。
汪子昆看了云凌风一眼,见他面色不预,便道:“真他娘怪了,别人不说,柏大人乃前朝刑部侍郎,为人、操行均极好,怎会参与劫宝?此事定有蹊跷。后来怎样了?”
李猛道:“后来倒没怎么。各位长老便吩咐大伙儿四处寻您老人家。”
汪子昆道:“本帮与那些人动手未?”
李猛道:“咋没动手?田长老先与那小狗动手,斗了百来招便吃了小狗一掌,竟然吐血,幸好小狗未出全力。时长老与柏开章也过了招,却未分出胜负来。因那唐三暗器厉害,却没人敢与之动手。几个长老见拾掇不下他们几个,便来请你老人家示下。”
汪子昆怒道:“哪个允准他们几个擅自与人动手?帮规都他娘就着狗肉吃了?”
李猛道:“时长老他们本不想动手,怎奈张知那臭乌鸦冷嘲热讽,骂得太过难听,才动上手的。”
汪子昆点点头,命几个花子先至门外待命。云凌风未等他开口相问,便将全守道赠宝之事说了,叹道:“不想终南派倒恁般无耻!见财起意,本就不该,又索性惊动这许多门派。幸好未有人伤了性命,不然终南派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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