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技术攻艰


第三十四章  技术攻艰

柳青被放归后,就一头扎进了蜂场。

他将病蜂隔离开来,开始仔细观察。

在三叠泉旁他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检疫室,晨雾裹着蜂鸣。

此刻,柳青用镊子夹起死蜂腹腔的黑色颗粒,显微镜镜筒因汗渍变得滑腻。

昨夜从省农科院借来的显微图谱铺满木桌,俄文标注的“Nosema  ceranae”被他反复描红。

玻璃片上的病原体在四百倍镜下如扭曲的蝌蚪,与图谱第七页的孢子虫形态严丝合缝。

这时候林小雨掀开帐篷帘进来。

“所有病蜂都在西区蜂箱。”林小雨把记录本推过来,钢笔尖点着数字:“靠近老柳树的三排蜂箱发病率68%,河滩新蜂场只有2%。”

她工装袖口沾着蜂胶,浑身散发着84消毒水的气味。

柳青想起什么抓起一旁的铁锹冲进晨雾。

老柳树虬结的根系拱破土层,树根间散落着印有“尿素”字样的破麻袋——柳广雄春耕时偷撒的化肥正被雨水冲刷渗入土壤。

他跪地刨开腐叶,半截发霉的蜜蜂巢基黏连着蓝绿色霉菌,半个月前王寡妇贪便宜从黑市买的劣质蜂具。

当场就被他拒绝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林小雨也跟了过来,看着柳青刨出来的东西,皱眉开口道:“孢子虫通过粪便传染。”

“西区蜂箱清理不及时,潮湿环境加速了病原繁殖。”

柳青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按在她掌心:“闻闻这个。”

化肥的刺鼻氨味混着霉味冲入鼻腔。

林小雨瞳孔骤缩:“尿素过量破坏土壤酸碱度,柳树根系吸收了毒素...”

“再查这个!”柳青踢开树根下的破陶罐,罐底残留的深褐色药渣黏着蚂蚁尸体。

林小雨将药渣连夜送去了省城化验后,打来电话:“药渣含雷公藤碱,蜜蜂接触后免疫力下降三倍!”

一个星期后,真相大白,终究是有人不想要合作社开起来,群众中有坏人啊。

合作社大会的煤油灯晃得人影子乱颤。

柳青将三样证物摔在柳广雄面前:化肥袋、霉巢础、毒药罐。

老孙木匠突然举起桦树皮筒:“开春那会儿,广雄找我仿制合作社的巢础模具,说要给自家蜂群用。”

吴村长终究是忍无可忍绑了柳广雄,说要往公安送。

奈何证据不足,公安也束手无策,柳广雄被押了两天还是被放回了家里。

三天后,柳青戴着斗笠蹲在河滩,找了许久治疗方案,终究是在一本破页的老书上看到了熏药的方法或许能治蜜蜂。

他此刻盯着新移来的蜂群在改良巢础上安静结脾,百里香混着艾草的熏烟在蜂箱间缭绕。

林小雨把最后一包药渣深埋进石灰坑,转头看见柳青正用雷公藤药渣拌饵料。

……

次日清晨,二十只啃食过饵料的老鼠僵死在柳广雄家谷仓门口。

村里人都说这老鼠是遭了天谴,下一个就要落在柳广雄头上。

柳广雄吓得脸色惨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柳青带着柳强浩浩荡荡地来敲柳广雄的门。

“我知道你肯定是拿了什么人的钱财,要搞垮合作社,但是你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手段和伎俩,人在做天在看。”

柳广雄被叫得烦了,提着笤帚就冲出了门。

“别来我门前扰闲,公安都把我放回来了,我自然是无罪的。”

他在看到地上码了一排死老鼠的时候,脸色还是白了好几分。

这些柳青都看在眼里,冷眉一挑,开口讽刺道:“自然界自有因果,冤有头债有主。”

柳青对着面色惨白的柳广雄晃了晃死鼠:“你要再往蜂场倒毒药,下次该谁躺在这?”

晨光照亮他手中的防疫站报告,封皮上“刑事立案建议书”七个红字灼人眼目。

合作社黑板报更新这日,柳青用粉笔画上最后一张科普画:合作共赢,改革不停。

只是柳青还是天真了,这头一份的生意,是正不那么好做。

一个星期后,夏日暴雨不停。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像是无数颗算盘珠子滚落。

柳青站在仓库中央,望着眼前那台省农科院送来的蜂蜜离心机,眉头紧锁。

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齿轮却卡得死死的,蜜  汁从缝隙中漏出来,顺着机器的边缘滴落在地,汇成一片黏稠的金色水洼。

陆执年蹲在机器旁,手里拿着螺丝刀,工装裤的膝盖处已经沾满了蜜  汁。

要说柳青和这个叫陆执年青年的相遇还要说回三天前。

三天前县城新华书店,午后蝉鸣聒噪。

柳青的手指掠过书架上一排泛黄的《机械原理》,袖口沾着蜂蜡的硬块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他踮脚去够最上层那本《农村小型电机维修》时,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穿白衬衫的青年撞翻了摞在过道的《红旗》杂志,怀里的《苏联农机图鉴》散落满地。

“小心!”柳青抢步上前,用膝盖抵住即将倾倒的书架。铁质支架在他手背压出红印,两本精装《资本论》堪堪停在他头顶三寸。

白衬衫青年慌忙扶正眼镜:“多、多谢!”慌张扶了扶眼镜。

柳青瞥见他帆布包里露出的图纸,齿轮草图上标满俄文注释。

“你要找稳压器改装案例?”柳青忽然开口,指尖点在对方摊开的笔记某处,“第三机械厂七九年给红旗公社改过线路,用的是星三角启动。”

这话是他昨夜啃俄文手册时硬记的术语。

陆执年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你懂这个?”他突然抓住柳青手腕,“等等!你手背这个茧...是长期操作摇杆留下的?”

“不是,我就是一个农民,养蜂的。”柳青抱歉一笑。

他能知道这些全靠上一世自己是一个书痴。

这时候,书架后转出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举着撕破封皮的《电工手册》嚷嚷要赔偿。

陆执年摸遍衣兜才惨白着脸想起钱包落在招待所。

柳青默默数出五张粮票:“我替他赔。”

那是他准备给柳花买桃酥的。

“这怎么行……”陆执年追到店门口,看见柳青正把新买的《电机维修》往车筐里塞。

突然想到什么让他眼睛一亮:“你是养蜂的?我在学报上看过用离心力分离蜂蜡的实践运用,难道就是你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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