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宁北的冬
什锦炒饭很好吃，里面配菜很足，火候也到位。
只是姜握瑜无论怎么细心的品尝，始终都跟记忆里的那一份差着一些味道。
她尝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盘子里的炒饭几乎跟没动过一样，姜握瑜却吃不下了。
她站了起来，黄四儿急忙上前：“您这是要走了吗？”
姜握瑜点点头，黄四儿急了：“是我这炒饭不好吃？”
“不是，炒饭很好吃，抱歉，是我饭量小。”
“哎呀。”黄四儿看看几乎满盘的炒饭，心疼不已，“你要不再吃点呢？你这几乎就没动啊。”
李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走到近前：“吃饱饭几天啊？你吃不了不会早点说，给你少做点？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姜握瑜没想那么多，闻言急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找个什么帮我包起来，我带走吧。”
“哼，谁知道你带走了是不是拿出去随便找地方扔了？这么好的一盘炒饭，就吃两口。”
李芳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姜握瑜：“什么资本主义做派，搁十年前你这样的早给你抓起来了。”
黄四儿拉扯了一下李芳：“行了，你别说了，人家花钱买的爱吃不吃。”
“我怎么不能说了？她这就是浪费粮食，不尊重别人劳动！”
李芳分毫不让，国营饭店本就不用像其他私营的那种小馆子，要讨好顾客。
没客人他们也照常有工资拿，再说姜握瑜这穿戴，这做派，在李芳看来，就是从前的资本家小姐的做派。
“还饭量小，真是没饿着你啊，有点钱了不起了？跑这儿来拿乔来了。”
姜握瑜被李芳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缓过神后，又是一阵脸热。
父亲没被平反那些年，她头上就一直戴着类似这样摘不掉的帽子。
李芳的话，像是一把恶毒的刀，又把姜握瑜表面愈合的疤痕挑开，露出里面的血肉。
黄四儿见姜握瑜脸色难看，连忙打圆场：“没事的同志，突然身体不适吃不下就吃不下吧，我给你找东西包起来，拿回去晚上热热味道还是一样。”
努力平复心情的姜握瑜，轻轻点头，小声说了声谢谢，便站在那不动了。
对李芳的冷嘲热讽也假装听不到。
黄四儿把李芳拉到一旁，然后去后厨看了看，找出一个旧饭盒洗涮干净，拿了出去。
“这饭盒洗干净了，给你装饭吧，回头你有空就送回来，没空就算了，不值什么钱的东西。”
装好炒饭，黄四儿笑呵呵的递给姜握瑜。
姜握瑜看着饭盒，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冲黄四儿笑了一下：“谢谢你了。”
说完，姜握瑜就拿着饭盒转身推开了饭店的门走了。
李芳气呼呼的走过来，收拾桌上那个空盘子，把勺子砸盘子上，叮呤咣啷的响。
黄四儿皱了皱眉头：“你轻点。”
“我轻点能把你魂叫回来吗？”李芳冲着门又“忒”了一口，“不知道哪来的狐媚子，看把你给勾的。”
黄四儿心里有些厌烦：“别胡说八道，你认识人家是谁，就背后造谣。”
“我不认识，你认识？怎么的，我说说她你还心疼上了？”
李芳端起盘子，不忿的大声说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你看她穿的那样，也就是现在政策好，搁前几年那就是挨批斗的玩意。”
“行了，人家是顾客，你看你什么态度？”黄四儿不耐烦听，扭头回了后厨。
李芳看他这样，气得掉眼泪。
这阵子，黄四儿没说什么，但李芳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开始生分了。
之前没事还跟她唠唠嗑，现在宁愿坐在门口，窗户边发呆，也不搭理自己。
今天更是向着个不认识的女人，李芳心里有气，把盘子送去厨房转身就出去，也不再搭理黄四儿。
黄四儿见状，自顾自的守着厨房的炉子。
之前骁哥回来，说是以后有机会帮他跟二姐夫去首都发展。
当时他跟骁哥说了自己和李芳的事，就差在李芳家太复杂。
黄四儿自己就吃够了家里的苦，更不愿意将来找个媳妇，还要被丈母娘家那边的事烦心。
所以他也是冷静下来了，虽然岁数不小，找对象也难，但黄四儿也不想凑合。
如今更是看出来，这李芳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想去首都的事告诉李芳，这样的女人，哪能做好生意？
二姐夫那边的饭店，黄四儿去过几次。
闲着就看人家那边的服务态度，他去了都想花点钱。
可他们国营饭店呢？仗着国家给工资，对客人那是爱搭不理。
可也不想想，总是没生意，这饭店月月年年的亏本，还开的下去吗？
做生意想挣钱，那就得以和为贵。
乱扣帽子什么的，黄四儿从心底就讨厌那样的人。
另一边姜握瑜离开饭店，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突然兴起去的这一趟，彻底断了两个人的姻缘。
她手里拿着的铝制饭盒，里面的炒饭还透着热气，饭盒拿在手上暖呼呼的。
姜握瑜没有丢掉，两手抱着，沿着街道继续走。
路过曾经的理发店，路过百货商店，路过许多曾经没有的店铺，最后走到钢厂大院附近。
但她没过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之后又绕回街上，去百货商店买了些糖果，看到有奶粉也买了一袋，还有擦脸的雪花膏。
提着东西，姜握瑜走了很远来到了嫂子跟侄女的墓地。
这么多年没有来给坟培土，坟包已经被风雨冲的快开不出来了。
枯萎的野草遍布，姜握瑜伸手拔了几下，没想到这枯死的杂草根扎的这么深。
最后只能放弃，她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坟前，看着连个碑都没有的小土包许久许久。
宁北冬天的风很硬，吹透了姜握瑜身上的大衣跟里面的保暖毛衫。
她最后把饭盒也放在了坟前，想说些什么，又一时无言。
父亲想让她把嫂子跟侄女的骨灰起走，可姜握瑜觉得没有必要。
若是嫂子还活着，一定也不愿意跟他们家的人再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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