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一丝极其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熟悉的带着病态感的男声传了过来：“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江瑶月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时，却很冷静：“不喜欢。”

对面的人，声音压低：“可我却很喜欢。”

他顿了顿：“你在查我，对不对？”

江瑶月眼睫微垂，没有否认。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你想见我吗？如果你说想，我现在就可以出现在你面前。”

一股寒意顺着江瑶月的脊椎悄然爬升。

但她没有惊慌，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她只是极其平静地、对着话筒，清晰而冰冷地吐出三个字：“然后呢？”

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漠然的诘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停顿了足足两三秒，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然后你会记住我，永远。”

江瑶月没有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私藏馆内重归寂静，只有她微微加速的心跳和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目光重新落回摊开的书页，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坚冷的冰。

在私藏馆又待了约莫半小时，直到心绪彻底平复，她才将书归位，起身离开。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路灯已经亮起，她顿了顿，正准备走下台阶，目光却骤然定在路边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

陆昭辞斜倚着车门，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身姿修长。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润笑意，目光平和地落在她身上。

江瑶月的脚步停下，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却下来。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疏离和戒备。

陆昭辞看着她冷淡的神色，唇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一些。他朝她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不是询问，更接近一种温和的告知。

江瑶月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清冷：“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陆昭辞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磁性，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呼吸微窒。

陆昭辞看着她细微的反应，知道自己命中了目标。他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着猎物自己走向陷阱。

几秒后，江瑶月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开。她没有看陆昭辞，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她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妥协。

陆昭辞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暗色。他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态。

江瑶月没有再犹豫，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陆昭辞绕到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

车厢内弥漫着凝滞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耳边作响。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城市的灯火逐渐变得稀疏。

陆昭辞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侧脸在偶尔掠过的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温润依旧。然而，他开口说出的话，却缓缓缠绕上江瑶月的神经。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他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暖意，但内容却让人心底发寒：“最喜欢跟在我身后，黏着我。”

江瑶月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指尖陷入柔软的布料。她没有接话，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陆昭辞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轻柔，却字字诛心：“那时候你好乖，我心情不好，你还会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用你存了好久的糖，怯生生地递过来，哄着我，让我不要生气。”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翻涌着已然变质的浓稠情感，是混合着占有、怀念和扭曲满足感的偏执。

“那时候的你，做错了事，会半夜偷偷跑到我的屋里，抱着我哭，全身心都依赖着我，眼里只有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和狂热：“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宝宝。”

这些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江瑶月的心上来回切割。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依附和讨好的童年碎片，被他以这种方式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空气中，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猛地转过头，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昭辞对她的质问报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他重新目视前方，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明亮的街灯被甩在身后，前方是愈发昏暗、通往城市边缘的道路。

两旁的建筑物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沉暗的、尚未开发的土地和模糊的树林轮廓。路灯间隔变得很远，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一小片路面，更远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江瑶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她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发哑：“陆昭辞，你要带我去哪里？”

车厢内，温润的表象被彻底撕破，危险的实质浮出水面。

陆昭辞没有回答，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轻轻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速更快地融入了前方愈发浓稠的黑暗。

江瑶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冰冷的恐惧感沿着四肢百骸蔓延。

她不再犹豫，猛地伸手去拉车门把手。

车门纹丝不动，早就被锁死。

几乎是同时，她另一只手迅速探向自己的手包，想要拿出手机。

然而，陆昭辞的动作更快。

他甚至没有看她，右手便精准地覆上了她正在翻找手机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将她的手连同手包一起按在了她身侧的座椅上。

他的掌心滚烫，与她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仿佛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江瑶月用力挣扎，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牢固。

然后，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偏离了主路，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几乎没有光线的辅路，最终在一个锈迹斑斑，废弃已久的路牌旁戛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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