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秦棠棠站在紧闭的门外，纤细的手指抬起又放下，脸上满是犹豫和担忧。

里面已经太久没有动静了，只有隐约的水声断续传来。她知道秦淮的脾气，此刻撞上去实在有风险。

可是，家里长辈已经问了好几次，宾客也在议论，更重要的是，她哥状态很差。从早上开始，他整个人就阴沉得可怕。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手，不是拍打，而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门板，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哥？哥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更让人心慌。

秦棠棠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哥，你出来好不好？好多人都在问。你、你没事吧？”

她的话音带着明显的怯意，却又带着真切的担心。

秦淮听着门外秦棠棠的声音，微微蹙眉。

听不到回应，隔着一层门板，秦棠棠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哥，你别吓我，你应我一声啊。”

那细微的、害怕的反应，稍稍浇熄了他一部分焚心的怒火。

他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水渍，可那眼底骇人的红丝却丝毫未褪。他对着镜子里那个狼狈又疯狂的自己，极慢地扯出一个扭曲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笑。

“好，很好。”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破碎的冷静:“江瑶月，你真有本事。”

门外，秦棠棠敲门的声音停下来，声音发颤：“哥，我去找人来。”

这句话让他终于有了反应。

秦淮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外泄的疯狂情绪强行压回，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红得骇人。

他转身，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一把拉开了反锁的门。

他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和凛冽的寒意，那双通红的眼睛把门外的秦棠棠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白了，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秦淮的目光在她吓得煞白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秦棠棠心里发慌，觉得她哥实在不对劲，迟疑了一下很快跟过去，试探着开口:“我去找她？”

秦淮的脚步停下，偏过头看她，声音压低，带着警告:“和你说过了，以后不许提她。”

他话音落，面无表情，上楼准备换衣服。

秦棠棠的话被堵了回去，她盯着秦淮的背影，有些不死心，又有些不服，三两步跟上去，在他身侧，小声嘀咕:“她去陪孟怀聿了。”

秦淮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发出僵硬的声响:“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几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胸腔最深处碾磨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秦棠棠被她哥此刻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不是单纯的愤怒或阴郁，是一种冰冷的疯狂。他眼底的血色瞬间浓郁得骇人，要溢出来，紧紧锁住她，让她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没有见过她哥这个样子，爱而不得黑化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后背寒意陡生，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小声开口：“哥，我瞎猜的。我以后不提她了，再也不提了！”

她只想立刻收回那句话。

秦淮依旧那样盯着她，足足有三秒。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僵硬，毫无笑意，反而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他的脊背挺直，步伐甚至称得上平稳，却无端地散发出一种毁灭性的气息。

秦棠棠僵在原地，捂着狂跳的心口，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看着秦淮消失在楼梯转角，一秒也不敢多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钻回了喧闹的宴会厅。

她哥刚刚的样子，比平常还可怕。

二十分钟后。

秦淮再次出现。

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湿漉的头发被吹干，有些蓬松，身上是冷冽的木质调香。除了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隐约的红血丝，他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秦淮。

他随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嘴角挂着一贯的，散漫的笑容，与相熟的宾客点头致意，完全没有之前卫生间里的失控和楼梯口的骇人气势。

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在用力，指节泛着僵硬的白色。那双含笑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正在疯狂积聚风暴的暗海。

秦淮没有再打来一个电话，也没有再发来一条信息。

孟家庄园里，江瑶月手包里的手机彻底沉寂下去。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一般的寂静，反而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随着孟怀聿的步伐，得体地应对着几位孟家长辈的问候与打量，应答适宜。然而，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她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第三次瞥向手包。

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不安。

这种安静太不“秦淮”了。

以他的性子，绝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反常的平静下，可能会有她无法预知的、更骇人的风暴。

孟怀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这细微的心不在焉，揽在她腰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江瑶月立刻抬眸，朝着他软软地笑了笑，将不合时宜的躁动重新压下。

孟怀聿很快被一位世交长辈拉住寒暄。江瑶月退开半步，想借着这个机会去透口气。

但她刚绕过一盆高大的绿植，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道握住，轻轻一拽，将她拉到了更隐蔽的廊柱阴影之下。

淡淡的少年气息混杂着一点清冽的酒气袭来。

江瑶月蹙眉抬头，对上了一双压抑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是孟书禹。

孟书禹微微俯身，靠近她，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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