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李实离苏
李实来到苏州已经好几天了,苏州是他的故地,但他也栽在了苏州。严格说来,李实只是靠拢过魏忠贤,并不是魏忠贤的死党。
作为织造中官,他不可能看不见海上的丝绸走私之路,在天启最缺钱的时候,李实想要在丝绸走私中分一杯羹。这严重侵犯了苏州士绅的利益,当时佥都御史周起元巡抚苏松,他在海上也是有利益的。
于是,李实被打成阉党,贪污暴敛,为祸地方,横行不法。李实也不是软柿子,反手举报周起元贪污十万金。
天启大怒,将周起元削官,派东厂来详查,李实在魏忠贤的支持下大获全胜。但又遇到周顺昌与魏忠贤手下高寀冲突,因为周顺昌包庇周起元,将李实也牵扯进了这起案子。
东厂来人死于倭寇,李实大怒,直接弹劾周顺昌隐藏周起元的财物,贪污公款。周顺昌被夺职,然后又派东厂来抓捕。当时,周起元联合士绅发动了几万人的民变。
苏州民变震撼中枢,周顺昌周起元等人虽然被弄死了,李实也被拿下,召回北京,他被认为是激起民变的罪魁之一,天启的走私捞钱大计被迫中止。
李实就此一蹶不振,直到朱慈炅登基。
皇帝虽小,但和天启被逼到木工房大为不同,左手打文官右手打武将,朝堂完全被他控制,辽东风云突变。王国光和文震孟的先后倒台,祖大寿和毛文龙一起调任。
对于太监,小皇帝却尤其重情,高起潜王坤王之心足以砍头的大案也被掩盖,只是内部处理。
李实对于小皇帝的重新提拔本来就感恩戴德,忠诚度颇高,随着权力大增,他对于小皇帝早就死心塌地了。
苏州传出来三首反诗,严重污蔑小皇帝,在大内沉浮中本来已经心静如水的李实,当时就暴跳如雷,东厂力量大幅度向苏州倾斜,李实发誓要抓出写这诗的叛逆。
收到重要线索,他立即放弃在皇帝身边争宠,亲自坐镇苏州,指挥查案。
在李实看来,这起逆案甚至比什么粮案、伪官药案更加重要,那些罪犯不过是图谋钱财,这帮诗贼竟然是打击天子威望,简直是无法无天,就算要掉脑袋,他也要先弄死这帮人。
新东厂和李实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几个秀才和一个叫应社的犯罪集团。不得不说,这帮年轻人和小皇帝不是一个段位的。
看看苏州城里官员们预定的通报,他们竟然以散布传单的形式来宣传,效率差了一大截啊。李实很快就通过印刷作品比对,找到了印刷作坊,东厂的酷刑之下,没有哪个作坊老板会帮这帮不知死活的士子隐瞒。
东厂很快就锁定了七个嫌疑人,张溥,顾梦麟,杨彝、朱隗,杨廷枢,吴昌时,陈子龙。写诗者不知道具体是谁,但肯定就在七人之中。
李实决定一网打尽,但在苏州抓人容易,要走出苏州就相当难。
李实非常清楚苏州的尿性,士绅之间盘根错节,一旦动手,极大概率再度激起“民变”。不是笑话的笑话是,一个长期在外地为官的苏州人,在当官的地方风平浪静,在苏州居然官声卓著,清正廉洁,有几万平时只担心自己饭碗的百姓自发为其出头。
李实查案只用了一天,但如何不激起民变安全把人抓到南京,他想了三天也没有想出来。他只能藏在织造总局与韩赞周愁眉互看,韩赞周倒是出来一个主意,拜托文震孟。
社死的文震孟想要复活只能依靠小皇帝谅解,他们可以帮文震孟说动小皇帝,文家在苏州的能量还是挺大的,他也完全有可能交易。
李实只是心动了一下就放弃。文震孟要是跟阉人联系在一起,他非得再死一遍,他敢不敢是其次,要是打草惊蛇,前功尽弃。况且,你韩赞周能说动小皇爷?
李实一筹莫展之际,好消息传来,先是昭武卫护送新知府上任,然后又是李若琏扫荡常熟。李实大喜,估算着新知府上任时间,一大早就下令东厂全线出动,将七个书生从床上拽起来,毫不留情的临时拘押在了织造总局。
果然不出所料,李实捅了马蜂窝,织造总局很快就被苏州百姓包围。当然,只是包围,他们也没有胆子冲击织造总局,这里面可是有不少银子,韩赞周手下这群太监可巴不得他们进来呢。
苏州府也很快就来到织造总局,一边安抚百姓,派兵阻挡百姓冲击织造总局,一边进入织造衙门正堂交涉。
“韩公公,你怎么有权力抓人?这是民变,寇知府去了南京,你我都扛不住的。”丁启睿一见到韩赞周就毫不客气的指责。
韩赞周微微一笑,“丁大人请入座。上茶。”
胖胖的李实从后堂出来,手中“东缉事厂”的令牌亮在手中,刺进丁启睿的瞳孔。
“是我抓的。丁大人,自我介绍下,东厂李实。”
丁启睿没有坐,更没有喝茶。
“这些士子所犯何事?”
李实收回令牌,长袖一抖,一叠吴笺粉纸递到了丁启睿面前,那三首诗随即引入眼帘。
寒鸦绕柏孝陵秋,衮冕焚香疫作酬。若道太祖真显圣,何遣阴风满帝州?
抗疫文书带血裁,朱门昨夜户频开。谁言圣手能医国?百万金银入库来!
龙旗忽变收兵檄,虎符翻作贡米单。最是天子家祭日,十万铁甲尽南冠。
丁启睿嘴角抽搐,脑袋有些眩晕,这帮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便是以丁启睿的见识也不知道该如何为他们开脱了,他缓缓坐在圈椅上,一张一张的翻看。
“李公公,怎么都是这三首?如此说来,最多三人所为,甚至可能是一人,缘何你要抓七人?门外群情激奋,如果没有其他案由,要不先把另外四人或者六人放了吧?”
李实嘴角挂着冷笑。
“好,劳烦丁大人出去问问,应该放哪四人?或者,哪六人?”
丁启睿脸上肥肉一抖,这李实坏透了。
所有人知道,顶罪的人这辈子完了。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啊,都是要中举的好苗子,放弃谁,都他妈的要撕逼!
丁启睿实在是天降黑锅,他来苏州也就大半年,他跟苏州士绅的牵扯其实也不深。稍微沉思片刻,对李实拱了拱手,就退出了织造总局正堂。
韩赞周颇为诧异的看着李实。
“你不是说全部可以砍了吗?怎么你要放人?”
李实含笑不语,坐到了韩赞周右边的圈椅上。偌大的织造衙门大堂,依然熟悉,连红柱顶上的脱漆都没有变,那痕迹不引人注意,但李实记得。
李实笑吟吟的看向旁边的小太监,语气温和可亲。
“劳请给咱家也来杯茶,要钱塘龙井,你们苏州的虎丘山茶不合口味。”
丁启睿出了织造总局衙门不久,就收到马士英进苏州的消息,当即大惊,向茶楼的几位宿老乡绅拱手告辞。
“新知府上任,本官先告辞。”
短短十个字,信息量不小。
苏州变天了,好说话的寇知府去了南京就不回来了。这当口又有东厂为非作歹,他们竟然没有去迎接新知府。
几位老者都有些慌乱,茶桌上的粉色吴笺有些凌乱。
恰在此时,“砰砰砰砰”,连绵的铳声惊破了苏州本来该有的安宁祥和。
织造衙门内的李实大笑,放下茶碗,站起身来。
“全部带出来,准备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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