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敲打


半晌,沉檠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行了,哭嚎什么!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竟有如此以假乱真的术法,倒也真是匪夷所思。方才那冒牌货,送来了什么东西?”

“回大人,是……是这个!”?

一名密谍连滚带爬地起身,双手颤抖着将一个紫檀木匣呈到沉檠面前。?“这是那贼子与刘书记官秘谈时交付之物,属下等刚刚在书记官身上搜出,只是那书记官已然咬舌自尽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沉檠不知何时已欺近身前,劈手夺过那木匣。

他旁若无人地举起木匣,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指尖摩挲着匣口的殷红火漆:“有蜡封!”?

他指甲如刀,轻易划开火漆,掀开匣盖——里面空空如也,只余下木质底板上浅浅的印痕,曾经似乎存放过某样薄片状的物事。

沉檠豁然回头,阴鸷的目光逐一扫过长街上每一个噤若寒蝉的面孔。

“不为杀人,不为纵火,费尽心机扮作我的模样……打听消息,诈取钱财,恐怕都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他声音低沉,“其真正目的,必然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此物……可你煞费苦心送这么个空盒子,或者说,送走这里面曾经的东西,究竟意欲何为?”

他目光锁定在会同馆二楼那紧闭的窗户上:“搜!立刻将楼上所有高丽使臣看押起来,按照登记名录,给本座一个一个地搜!里里外外,一寸都不许放过!”

一名密谍面露难色,小声提醒:“大人,那高丽世子……也搜吗?”

沉檠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与戾气:“世子?哼!蕞尔小国,藩属之臣!在本座眼里,与寻常囚犯何异?搜!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

“是!”?

上百名如狼似虎的密谍立刻鱼贯冲上二楼,会同馆内顿时响起一片鸡飞狗跳、呵斥哭喊之声,伴随着衣物被撕裂的声响。

所有高丽使臣,无论官职高低,皆被强行脱衣搜身。

片刻后,负责搜查的密谍头目匆匆来报,脸色发白:“大人,能藏东西的地方,包括衣物夹层、发髻、口腔、甚至……谷道,都仔细搜过了,一无所获。”

沉檠眉头紧紧锁起,片刻之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面如死灰的张载:“你之前说,近来还有何异常?”

张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将之前关于许家二房许天赐绕路异常的猜测,原原本本又复述了一遍。

沉檠沉默半晌,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的神色,他冷声道:“走,去许家!”

张载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劝阻:“大人,此举恐怕大为不妥啊!许侍郎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吏部掌印官之一,深得圣心!我等无凭无据,仅凭些许猜测便上门查问,若是闹将起来,惊动了都察院甚至许阁老,恐怕……恐怕难以收场啊!”

沉檠眯起那双柳叶眼,眸光危险地盯着张载:“本座只是去‘问一问’,怎么了?许侍郎是朝廷命官,难道我密谍司就不是为陛下效命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别忘了,我密谍司代天巡狩,皇权特许!三法司尚且拦不住我等办案,此刻只是去许家问个清楚,探探虚实,如何就做不得了?”

密谍们面面相觑,犹豫仅持续了片刻,在沉檠积威之下,无人再敢出声劝阻。

沉檠冷哼一声,袍袖一甩,转身便要带着人往许家方向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耳畔:?“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便要贸然闯到三品大员的府上兴师问罪,沉檠,你是否……太过鲁莽了?”

沉檠闻声身形一僵,豁然回头,待看清来人,心中骤然一凛,脸上的戾气瞬间收敛,赶忙躬身抱拳:“枯泽大人!卑职并非鲁莽,实是查案心切!此贼人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卑职,其所图必然非小。许家线索当前,卑职只想尽快查明真相,以免贻误时机。”

众密谍已自发地排开一条通路,躬身垂首,不敢直视。

枯泽头戴那副标志性的黑色龙纹面具,身披一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宽大黑袍,缓步自幽暗处走来,立于众人之前。

他先是斜睨了沉檠一眼,随后对周围密谍随意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回到各自岗位。许家,不必去了。”

密谍们如蒙大赦,齐声应道“是!”,竟无一人敢再看沉檠的脸色,迅速退散,回归原位。

枯泽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沉檠身上,语气平淡地敲打道:“且不说你无凭无证,贸然闯入许家会引发何等朝堂风波,单就此案而言,你便已是舍本逐末。”

他抬头望向会同馆二楼,“若那凶徒的真正目标,确是馆中高丽使臣,那么那只不知曾盛放何物的空木匣,便是关键。此刻重心,当在厘清匣中之物为何、落在了何人手中,而非被些许旁枝末节牵着鼻子走。从现在起,安排你手下最得力的人,以保护之名,住进会同馆内,与那些高丽使臣同吃同住,严密监视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记录所有异常接触。莫要再给那暗处的凶徒,任何可趁之机。”

沉檠尽管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只得拱手应道:“是,卑职遵命。”

枯泽低头看着面前姿态谦卑的沉檠,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上锋之位空悬,你想争,这是好事。但争,也要讲究方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容易烫伤了嘴,甚至……丢了性命。”

沉檠将身子躬得更低,几乎成了一道弯折的黑影:“卑职……明白。多谢大人教诲。”

不远处墙根,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三两口将手中剩下的烧饼塞进嘴里,随意拍了拍手上的饼屑,便如同寻常路人般,面无表情地转身,混入稀疏的人流,旋即闪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胡同。

一入胡同,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他脸上那副麻木平庸的神情瞬间褪去。

他面色平静地走在幽暗胡同里,两侧墙壁布满青苔,地面潮湿坑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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