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明天跟你一起去
傍晚回到家，顾承安还在部队忙染布窝点的事，没回来。
沈诗韵瞅了个空，端了杯刚沏好的热茶，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顾振国沉稳的声音。
沈诗韵推门进去时，他戴着老花镜，正对着灯看文件。
“爸。”沈诗韵把茶杯轻轻搁在他手边，“没打扰您吧？想跟您打听个人。”
顾振国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抬眼看她：“哦？你说。”
沈诗韵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
“穆家的老爷子，穆云峰。妈说您可能知道他家早年的事。”
顾振国喝了口茶，眼神飘远了些。
“穆云峰啊……我年轻那会儿，他在城里确实有点名气。是个本分人，做买卖讲信用，不坑人，靠着一股实在劲儿把家业做起来了，老城那边人缘挺好，都挺敬重他。”
沈诗韵安静听着，心中默默盘算。
顾振国话头一转，眉头微微皱起来。
“可惜啊，好人不一定有好后代。他那个儿子，心思就没在正道上。”
“穆云峰攒下的家底和关系，不好好经营，老想着走歪路捞快钱，背地里做了不少不干净的事。”
“我听说，早年为了抢生意挤兑人，他还偷偷跟山里没肃清的土匪有勾结，用下作手段，把人家的货给弄没了。”
沈诗韵眼神动了动，没吭声。
“这个穆振华，心术不正。”顾振国看着她，眼神严肃起来，“穆家的水深得很，不是看着那么简单。诗韵，你现在是院长，穆老爷子在你那儿住院，你尽医生的本分，照顾好他就行。他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怀着身孕，就别往里掺和了，太危险。”
沈诗韵直视着公公的眼睛，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爸，我明白您的顾虑。穆家这滩浑水，我不会莽撞往里踩。”
“但穆琴那孩子，还有躺在医院的老爷子……”
她的声音顿了顿，“若真牵扯到人命官司，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睁眼瞎。”
顾振国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叹了口气：“你啊……”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忍不住灯珠一句。
“记着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
“我记着呢。”沈诗韵起身，顺手收走了公公的空杯子。
回到卧室，她靠在床头，脑中思索着关于穆家的事情。
远处传来吉普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接着是院门打开的吱呀声，顾承安推门进来。
他将军装挂在衣架上，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沈诗韵立刻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背。
“怎么弄到这么晚？看你累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她语气里全是心疼，拉着他往床边走。
顾承安顺势坐下，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些。
“收尾，抓了几个人。”
“抓人？”沈诗韵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他。
顾承安点了点头，疲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记得爸之前说的，穆振华可能跟山匪有勾结吗？”
沈诗韵心头跳了一下：“嗯，记得。”
“今天抓到的几个人，就是当年那一带山匪的后人，一直藏在深山里，跟外面有点联系。审问之下，他们交代了一些事……”顾承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跟穆振华，确实脱不了干系。不光是早年的一些生意往来，这次染布窝点的事，也跟他有牵扯。”
沈诗韵的眼睛亮了。
穆振华和山匪后代有联系，这信息太关键了！
“承安，明天，我想去见见这几个人。”
顾承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不行。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去见他们干什么？太危险了。”
沈诗韵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放缓，徐徐善诱。
“他们现在被你们抓住了，还能翻出天去？我有话要问他们，也许能问出些关键的东西。放心，我不是去跟他们打架，我有分寸。”
顾承安依旧皱着眉，显然不放心。
“要去可以。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绝对不行。”
沈诗韵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又软又好笑。
她凑近了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都听你的。明天跟你一起去，寸步不离，行了吧，顾团长？”
“嗯。早点睡吧，明天有的忙。”
顾承安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到被子里。
沈诗韵乖巧点头，看着他端水洗漱，等他上床后，才窝到他话里，闭上眼睛。
但她躺了半天，肚子里难受的厉害，索性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
她倒了杯温水，刚要喝，余光瞥见廊檐下坐着个单薄的身影。
只见沈母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手里攥着块手帕，时不时往脸上按一下。
沈诗韵走过去，把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妈？这么晚了，您怎么没睡觉？”
沈母一抖，手帕掉在地上，慌里慌张地去捡。
“没……没事，妈就是睡不着……”
沈诗韵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来。
沈母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人发疼。
“诗韵啊……妈梦见玲玲了，她就穿着红裙子，在院子里跑……”
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可我伸手一抓……她就……就散了……”
沈诗韵喉头发紧，慢慢把她揽进怀里。
沈母的哭声闷在衣料里，瘦弱的背脊硌得她心口生疼。
沈玲玲，那个永远也不安分的女人。
看着她哭得伤心，沈诗韵心里也堵得慌。
沈母哭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躲闪。
“诗韵，妈对不住你……其实……其实我的病，早些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不肯好利索，一直拖着……是因为玲玲……我想留在这里，守着这个家，守着她最后待过的地方……我怕我走了，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了……”
沈诗韵心下了然。
难怪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妈，我明白。”
“您是玲玲的妈，您想她，念着她，这都是人之常情。您想留在家里守着念想，或者想去哪里散散心，都由您自己决定。”
她顿了顿，看着沈母惊讶的表情。
“您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也不用因为这个觉得心里有负担。玲玲是您的女儿，我不会因为您思念她，就对她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事情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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