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李善长的高光时刻

苏聿珩的话，让朱雄英微微一惊。

这家伙，倒是一柄很锋利的刀啊。

这个世上就两种人能够靠得住，一种是笨人，一种是直人。

笨人没有心眼儿  ，直人不使心眼。

这家伙会是后者吗？

“你为什么要做个直臣呢？”朱雄英询问道。

苏聿珩认真的回答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万民，不是我想做个直臣，而是我不能和光同尘，就是能做个不合群的直臣，因为我知道，贫苦的百姓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想活下去！我想尽我所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朱雄英点点头，看向李善长，“你认为百姓是什么？我想听实话。”

“主子，实话大逆不道，恐污耳。”

李善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朱雄英摆摆手，“说吧。”

“是，我以为百姓就是蝼蚁，一群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贱民。”李善长淡淡的回答道。

这话一出，朱雄英问道，“用词不当了吧，就非要用贱民？”

李善长却摇摇头，“没有用错，卑贱之民，谓之贱民！漫漫三千年来，史书浩如烟海，农民起义不计其数。

然而，他们推翻朝廷，是为民做主吗？是要把百姓当人吗？不，不是！是那群造反的人想做奴隶主！

赤地千里不如豪门一宴，权力，这两个字自诞生以来，就注定了血雨腥风，为了争权夺利，人命值几个钱？

翻开那浩如烟海的史书，其实叫史书并不恰当，叫百姓的苦难史更恰当些，那这百姓的苦难是哪里来的呢？

那就是因为这苦难的源头了，这源头就只有四个字，争！当！皇！帝！争当皇帝的目的，就是吃人！

动辄人口减半、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事情屡见不鲜，百姓几千年来就没有被当人看待过。

士农工商，四个字不管后面三个字怎么变，士永远在最前面，士就是既得利益者，也是掌握权力者。

你不想成为餐桌上的一盘菜，你就得成为吃菜的人，那你就得掌握权力，但当你掌握权力，你就成了那个吃人的人。”

李善长坐在那里，侃侃而谈。

语出惊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这每一句话都算得上谋逆！

朱雄英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屠龙者终成恶龙？”

李善长点了点头，“主子，有句话你可曾听说过？”

“什么话？”朱雄英问道。

李善长深呼一口气，吐出一句，“前赴后继英雄血，换来一片旧山河。”

苏聿珩听后，一拍桌子，“既然你们当官的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去改变？”

“改变？古往今来，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苦都留给了能吃苦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说这世道怎么改变？你想改变，可以，就算你改变成功了，你能活多少年？嗯？你能真的千岁万岁吗？”

李善长看向苏聿珩，句句质问。

乱世百姓皆炮灰，盛世百姓尽牛马！

满堂皆是圣贤客，谁肯俯首看人间？

苏聿珩回答道，“难道就什么也不做？”

“做了，没有用啊！权力迷人眼啊，小兄弟！权力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迷药。

就算你来日进入中书省，成为宰相，宰执天下，推行了你心中所谓的改变！

你一死，或者你一下台，你的改变马上就会被推翻！

重新变回这几千年的旧模样，你一个人的理想变不了几千年的规矩！

除非你能活千岁万岁，除非你能镇压一个时代！否则没有用的。

改变了，没有用，那去改变干什么呢？因为人就是这样的！

天之道，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但那是老天爷的事情！

咱们是人，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懂吗？嗯？”

李善长跟这个后生讲现实。

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苏聿珩被怼的哑口无言，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首次碰撞，给了苏聿珩极大的震撼。

苏聿珩用了很久才消化这段话，“不去做，怎么能成功呢？培养优秀的继承者，一代不够三代，三代不够十代！百年千年，不行吗？”

李善长一副看小丑的眼神。

“你凭什么你的子孙后代能够按照你的意志去执行呢？规矩是人定的，就会由人来打破，你只管得了你这一代的事情，你连下一代的事情你都管不了，你还想管未来百年千年的事情？我承认，你的理想很美好，但现实比你想的残酷！”

朱雄英也在消化李善长说的这些话。

确实，这些话极大震撼。

哪怕朱雄英看到了未来，但许多事情朱雄英不理解。

但李善长这么一说，朱雄英似乎明白了。

苏聿珩不赞同李善长的话，“权力，就是实现理想的工具！为了造福天下苍生，个人毁誉算什么？”

李善长呵呵一笑，“天下苍生？你有什么资格说天下苍生？一个还没有当官的学生，也配妄言天下苍生？

我告诉你，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是在太孙殿下的肩膀上担着，天下苍生四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你……”苏聿珩无言以对。

确实，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代表天下苍生？

执掌众生命运的是住在东宫的太孙，是住在乾清宫的女帝，是站在奉天殿的衮衮诸公。

而自己呢，啥也不是。

朱雄英长叹一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受教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先生。”

“不敢，主子您讲。”李善长恭敬道。

朱雄英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

“我听说，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无法退出，不胜则死，此言何解？”

李善长微微摇头，“主子，权力的游戏是绝对不可能有胜利者的！都是失败者！因为永远有对手！当你天下无敌的时候，那么便是天下皆敌的时候！

战胜了无数的敌人，也最终逃不过被时间击败的命运，哪怕赢了，站在了万人之巅，但天命到了，也不得不离开，几千年折腾来折腾去，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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