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肇事者

李良屹重重地叹了口气。

“研究院一口咬定，席勒斯管理的那家研究所搞的是异象研究，虽然因为试剂污染导致试验事故，但他们已经把异变样本销毁处理了，不鸣城里的事故和他们无关。”

他神色凝重，继续说道：

“监察会指控他们秘密开展人类活体实验，手头的证据主要是扣下的资料，还有捕获的鳞面骨。可偏偏这鳞面骨从基因层面发生了彻底变异，根本没法证明它们原本就是人类。”

裴闻声冷哼一声：“全球清除计划之后，异象几乎销声匿迹了。他们到底从哪儿搞来那么多异象样本？再说了，那些被扣下的研究记录难道还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谁能说得清楚呢。”李良屹无奈地摇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活体证据。”

“监察会没办法证明鳞面骨曾经是人类，能作证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自己也变成了鳞面骨，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李良屹越说越气，愤愤道：“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裴闻声张了张嘴，“如果我来作证呢”  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大王章鱼的记忆移植实验和鳞面骨的关系暂不明朗，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就是那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然而，且不说他一个人的说辞有没有说服力，一旦站出来，0947  死亡的真相必然大白于天下，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被卷入这场风波？

正想着，他的思绪突然飘向另一个人——

面对研究院的刁难，江何又会怎么应对？

他开口问道：“索特里亚这边对研究院的举动是什么态度？”

“这种事儿，索特里亚不会轻易插手。”李良屹说：“蒋家态度中立，一直在观望，最近倒是陈家和沃克家走得近，这次竞技场重启改到桂岭，也是陈家主张的。”

裴闻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陈家。”

李良屹像是做贼心虚，尽管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他还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陈拙帮过你，但不管从公事还是私事来说，我都劝你离他们家的人远点儿！”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索特里亚的传统，院长在周蒋陈三家流动，上一任院长是陈以光，现任的是周家，按规矩，下一任应该来自蒋家。”

李良屹继续说道：“可陈家最近的动作很不寻常，隐隐有和蒋家抗衡的架势。我怀疑他们在打下一任选举的主意，想绕过蒋家，把陈拙推上去。算起来，等十年后周院长退位，陈拙的年纪和资历也差不多够了。”

李良屹压低声音：“如果你没有站队的想法，或者想在他们两家的斗争里掺一脚，最好离他们都远点！”

“而且——”李良屹顿了顿，神情中带着几分忌惮。

“姓陈那家人，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里毛病，多少有点……疯。”

裴闻声皱了皱眉，还没开口，桌面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几声。

电话一接通，张灵玥急切的声音就像连珠炮似的砸了过来：

“视频看了吗？撞你的那辆车找到了！昨晚消防队接到报警，说一栋废弃旧楼着火了，结果发现火源是一辆车头撞得稀巴烂的车。警方一查，确定就是昨天撞你的那辆！”

她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施上云动用关系，打听到了一些查案细节。警方发现，附近的摄像头只拍到这辆车开进去，从那之后，直到车起火被人发现，都没拍到车主出来，就连附近路上的摄像头也没捕捉到那人的踪影。”

“如果这人不是凭空消失了，那他肯定对附近的监控情况非常熟悉。”

裴闻声看了李良屹一眼，起身走到窗边，“这人开着一辆撞得快要散架的车，一定非常显眼，路上竟然没有引起注意，还真是稀奇。有摄像头拍到车主的样子吗？”

“拍到了。”

“他有什么明显的外貌特征？”

“看着三四十岁，男的，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不大，皮肤黝黑。其他的根本看不出来。可我总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裴闻声引导道：“你回忆一下，是在你来南陵后见到的人吗？”

“不是。”这次张灵玥的回答迅速而肯定。

裴闻声说：“那就是很久之前见过。”

张灵玥语气有些犹豫：“如果是很久以前，那就只能是……  双鞍山里的人。”

裴闻声默然，半晌回应道：“好，我知道了。”

“裴闻声。”  张灵玥的声音里满是不安，“上次在神算铺附近遇上爆炸，这次又有人故意撞人。你说，到底是谁想杀我们？”

视频画面里，废弃大楼的地面满是灼烧的痕迹，车头深深凹陷，撞击的痕迹触目惊心。随着镜头扫过烧得焦黑的框架，仿佛还能看见不久前，那熊熊燃烧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跃。

时间拨回到十八小时前。

昏暗的路灯下，四周寂静得可怕。

两束刺目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撞得残破不堪的车驶入大楼，“吱——”一声停了下来。

车门猛地从里面推开，男人  “嘭”  地甩上车门，一把扯下沾满鲜血的口罩。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在脸上划出一道可怖的血痕，最终消失在深色领口。他随意一抹差点滴进眼睛的血，帽子随之掉落，露出光亮的脑袋。

他掏出手机，顺手把口罩塞进衣兜。随着步步前行，他的外貌发生了惊人的转变。

头顶浓密的头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骨架渐渐缩小，喉结也消失不见。原本棱角分明、长着细碎短胡的脸，线条变得柔和，眨眼间，竟变成了一张浓艳妖冶的面庞。

那个平凡无奇的男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任谁都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的美艳女人！

海妖将手机凑到耳边，铃声响了十几秒，就在即将挂断的瞬间，对面接通了，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喂？”

“你要我做的事，办妥了。”  她语气冷淡。

“很好。”

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出一根烟，单手用打火机点燃。对面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僵持许久，她率先打破沉默：“既然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什么时候能安排我见阿隐？”

对面不紧不慢地说：“不急。”

她眉头一拧，语气强硬起来：“上次你让我潜入索特里亚引诱裴闻声时也是这么说的。我要的，你没有兑现。在见到阿隐之前，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

对面轻轻叹了口气：“五天后，土司码头，我会派人接你。”

“为什么要等五天？”海妖看着远处漆黑的树影，面无表情地呼出一口白烟。

“别任性。”男人像在哄慰哭闹着向大人要糖果的孩子，温和地说：“阿隐最近在休养，暂时不能见你。”

海妖不依不饶地问道：“他怎么了？”

“问题不大，凡人欲窥天机，总会付出一点代价。”男人轻笑一声：“这是所有‘神使’的宿命。”

“什么？！”她急了，“他到底怎么样了，他……！”

“好了，放松点。”男人轻描淡写道：“休养几天就好了。那孩子很想念你，准备一下，把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讲给他听，他一定会很喜欢。”

海妖颤声问：“他预见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

电话挂断后，她保持着夹烟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烟灰落在手上，烫得她指尖猛地一颤，才回过神来。

她一把掀开后备厢，抄起油罐，“哗啦”  一声，汽油尽数泼在车上。

她叼着快燃尽的香烟，点燃打火机。火苗落下的瞬间，烈焰轰然窜起，她眯起眼睛，把烟扔进火堆，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爆炸的气浪扑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扇门凭空出现。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踏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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