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柱子的委屈

王信看着风尘仆仆、面带倦色的王安平，知道他是刚从山谷里回来，这一路肯定累得不轻。“安平，回家歇歇脚吧！晌午记得来家吃饭。”他招呼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

“有啥事？”王安平习惯性地低声问了一句。

王信一听，立刻虎起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啧！每次喊你小子吃饭，都推三阻四的！咋的？你老子我就是那种非得有事求着你这个大贵人，才巴巴地请你吃饭的主儿？”他嗓门洪亮，引得旁边几个闲聊的村民都看了过来。

王安平被他说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行吧行吧！晌午是吧？我先回去眯会儿。”

“一准过来！别到时候又让人三请四催的，架子忒大！”王信不放心地叮嘱。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来吗？”王安平无奈应承。

王信的目光又转向一直安静站在王安平身边的草儿，“安平媳妇，晌午你也一道过来。”

“哎呦，三爷爷，我就不去了吧……”草儿习惯性地婉拒。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王信大手一挥，带着点长辈的粗豪，“行了，赶紧滚回去歇着吧。”

“大哥！大哥！”“大舅！大舅！”两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像小雀儿般响起。

小妹王安青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头扎进王安平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小脸仰着，委屈地控诉：“大哥，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着你！”

王安平心头一软，蹲下身，习惯性地揉了揉小妹毛茸茸的脑袋，“大哥和大嫂有事儿去了。你在家乖不乖？听妈妈和大娘的话没？”

小妹立刻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护住自己的小辫子，“大哥！你又把我揪揪弄乱了！讨厌！”一旁的大虎也挤过来，用圆滚滚的小身子撞了撞王安平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大舅！大舅！我可听话了！你能别走了么？你走了，外婆家……都没肉吃了。”小家伙说到“没肉吃”，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

草儿被逗笑了，也伸手轻轻揉了揉大虎的小脑袋，“哦？大舅走了，外婆就不给大虎做肉肉吃了，是不是？”

“嗯呢！”大虎用力点头，小眼神充满渴望，“大舅妈，都没肉！”

“好，好，”草儿温柔地应着，“今儿中午，大舅妈想法子给你弄肉吃，管够，好不好？”

“好！要好多好多肉肉！”大虎立刻欢呼起来，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

王安平牵起小妹的手，温声问道：“小妹，在家有没有跟着大娘好好学规矩？”

小妹的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苦恼地嘟囔：“大哥，我能不能不学那些呀？”

她小小的脑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哥非得让她跟大娘学那些吃饭不能说话、要等长辈先动筷子、还不能“吧唧”嘴的规矩，多不自在啊！

“听话，”王安平捏了捏她的小手，语气温和却坚定，“学这些，将来用得着。懂规矩的女孩子，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小妹不情不愿地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随即又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不过大哥，我其实可喜欢看大娘跳舞了！大娘跳起舞来，跟画儿里的人似的，真好看！喏，大娘在那儿呢！”她眼尖地发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钱玉玉，立刻挥舞着小手喊：“大娘！”

钱玉玉一直含笑看着这边，见王安平夫妇牵着小妹走过来，便温声道：“安平啥时候回来的？”

“刚进村，看这边聚着人，还当有啥新鲜事，就过来瞧瞧。”王安平笑着解释。

“我也是，”钱玉玉指了指脚边，“大虎和小妮儿在门口玩，听着这边闹哄哄的。你妈不放心，让我过来瞅瞅，回去好跟她说道说道。”她口中的“你妈”指的是王安平的母亲。

王安平了然地点点头，“她自己不爱凑这热闹，倒支使你来听闲话。”

“你妈性子软和，你又不是不知道！”钱玉玉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村里总有那么几个不知好歹的，背地里爱嚼舌根子，特别是你那大伯娘……那些话飘进她耳朵里，心里能好受？不如眼不见为净。”

“平子～～～～”一个拖着长腔、带着明显委屈的喊声传来。王安平循声望去，只见王安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褂子，脚踩一双磨得毛边的草鞋，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埂那边跑来，脸上皱成一团，活像个受气包。王安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平子！你说话不算话！”王安柱跑到跟前，喘着粗气，控诉地盯着他，“你答应我的事儿呢？忘到山沟沟里去了？”

王安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次进山，出山时总觉得忘了件重要事，问草儿，草儿说没落下什么。现在看到柱子，他才猛地想起——柱子媳妇就这几天要生了！

他原本打算在竹林那边抓几只野鸡给柱子媳妇补身子，结果忙乱中真给忘了。

“行了行了，”王安平赶紧安抚，“之前兴业叔不是说要杀猪么？到时候我去说，让他把猪蹄子给你留着！下奶最好了！这总行了吧？”猪蹄黄豆汤可是乡下坐月子的好东西。

“还有呢？”王安柱不依不饶，“安排那轻松、工分多的活儿呢？你可是拍胸脯保证了的！”

“等秧苗全插完了！秧苗一插完，我立马就给你安排，决不食言！”王安平拍着胸脯保证。

王安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可不能再糊弄我？”

“我糊弄你干啥？”

“你就糊弄我了！”王安柱委屈地提高了嗓门，“打那天起你就说安排，这都多少天了？连个影儿都没有！”

王安平被他噎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总得找机会吧？再说了，柱子，你自己说说，你能干啥重活？”柱子人老实肯干，但确实脑子不太活络。

“我不知道啊！”王安柱理直气壮，“我要知道，还巴巴地求你干啥？”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钱玉玉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王安平无奈地扶额，感觉额角青筋直跳，“得得得，滚去上你的工吧！插完秧，我保证给你俩口子都安排上合适的轻省活儿！连你媳妇一块儿安排了！成了吧？”

王安柱一听，眼睛“唰”地亮了，脸上瞬间阴转晴，嘿嘿傻笑起来：“平子，你说真的？不骗人？”

“真的！比真金还真！”王安平就差指天发誓了。

“嘿嘿～～～那我可去上工了哈！”王安柱乐得原地转了个圈，临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平子！千万记着！兴业叔家的猪蹄子，给我留着啊！我媳妇这胎，村里的老人儿都说了，保准是个大胖小子！哈哈哈……”他美滋滋地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跑远了，那轻快的背影，活像捡了个金元宝。

王安平看着他消失在田埂尽头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钱玉玉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对王安平说：“安平，柱子这性子……”

“嗐，”王安平低声叹了口气，“就那样，天生的憨直，心眼儿实诚得像块石头。”

他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份对柱子的“特殊关照”，何尝不是在偿还原身欠下的那份沉甸甸的乡土恩情？

柱子从小就是他的“铁杆护卫”，打架永远冲在他前头挡拳头，有点好吃的也偷偷藏着分他一半。

这种纯粹的发小情谊，是让他非常羡慕。

他是八零尾巴了，村子里面和他同龄的，也就是几个姑娘，那也玩不到一起去。

比他大好几岁的，那从懂事过后，他们比大，也不带着他玩。

后来的话，放假就和爷爷去捞虾捞鱼，拿到镇子上面卖。

要不然的话，爷爷做席的时候，他也就跟着混个席吃吃。

“大舅！大舅！我要骑大马！骑高高！”大虎这时又不安分了，拽着王安平的裤腿使劲摇晃，仰着小脸嚷嚷。

“骑什么大马？我是你大舅，不是你爹！要骑大马找你爹去！”王安平故意板起脸。

“不嘛！就要大舅！就要骑大马！呜呜……”大虎开始耍赖。

王安平被他缠得没法，一把将他举起来抱在怀里，颠了颠，“小祖宗，再不听话，晌午可没肉肉吃了！你自己选，是要吃肉肉，还是要骑大马？”

这招立竿见影。大虎立刻停止了假哭，眨巴着大眼睛，小嘴响亮地喊：“我七（吃）肉肉！七多多的肉肉！”那点小委屈，瞬间被对肉食的渴望冲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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