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一人之罪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冷墨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揉着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过了好一会，哭声渐弱，妙妙缩在冷墨言怀里不肯抬头，支支吾吾道。

“叔叔，我们回家好不好？”

冷墨言愣了愣。

回家？

回那个家？

现代那个？

还是……林家村那个？

心中有了答案，他知道妙妙说的是河边小筑，那个有自己、有洛倾城、有小姨穆青竹、外公穆文远……

有林猛一家，有大虎二虎和三丫，有三娘在厨房看着她们肆意追逐打闹。

有马六躺在树荫下偷懒，然后被马氏撵着到处跑……

扪心自问，冷墨言其实很想回到那里，他本就向往那种生活。

无忧无虑，和和睦睦！

但现在不可能了，且不说他有自己的计划……林超的死、马六的死，那上千战士的死……

这世道不公，没人希望自己安稳生活，事到如今。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他停下。

没有回答妙妙的问题，冷墨言捏了捏她消瘦的小脸，转而说道。

“既然都来了，给你爹娘打个招呼吧！”

“我想，她们看见你应该很高兴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龙且以外纷纷色变，尤其是穆青竹和穆文远两人，二人看着冷墨言身前那座无字碑。

满眼不敢置信。

“那…那是超儿和幽兰的墓！”

“姐姐、姐夫……”

穆青竹也捂住嘴难掩悲痛，她们早就知道二人的死讯，但谁也没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姐夫，典雅知性的姐姐。

居然葬在了这处偏僻之地，有碑无字、一副无主孤坟的模样。

妙妙更是瞪大眼睛，愣愣盯着身前那座坟，本就红肿的眼睛再次决堤。

冷墨言拍拍她的头，低声道。

“给你爹娘磕个头吧！想来他们会很高兴呢！你听……”

周围树叶的沙沙声好似回应，妙妙跪着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泥沙粘在小姑娘发红的额头。

冷墨言心疼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泥沙，

安慰道。“以后想他们了，就常来看看！”

“嗯…嗯……”

不断点头，妙妙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要是爹娘在里面听见了，会伤心的。

揽着她让出位子，冷墨言带着妙妙站到一旁，看向不远处老泪纵横的穆文远和穆青竹、视线一一扫过人群。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再也按耐不住，穆青竹搀扶着步履艰难的穆文远上前，这一刻、穆文远可谓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冷墨言这个好侄儿还活着。

悲的是，他终于看见了女儿女婿的坟墓，还是如此潦草、连碑文都没有的景象。

之前祭奠用的纸钱还有。

小小的山坡上，点点火星被风带起，坟前小火堆照得人影闪烁。

从穆文远、穆青竹、妙妙等家眷，到楚昭南、韩琦……

然后，视线中……明显消瘦很多，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女子捂着嘴巴！

眼中有泪，更多的却是忐忑、是愧疚……是不安。

她就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不忍后退。

冷墨言其实知道不关她的事，自己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他与洛思博早晚有一天要对上，虽不至于要杀了对方。

但自己要做的事情，洛思博只怕会很为难。

他越是沉默，洛倾城就越自责，心中的痛愈发加深，娇躯晃了晃随时可能摔倒。

感觉衣袖被扯了扯，冷墨言低头看去，妙妙哭得丑萌丑萌的小脸正仰着看自己。

那眼神，冷墨言读懂了。

结合上次收到的消息，洛倾城为了自己差点和洛思博决裂，加上女子此刻的状态，冷墨言是相信的。

连妙妙都清楚洛倾城没有责任，自己想得复杂……倒还不如一个孩子来得通透。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柔和的眼神看向女子。

“来都来了，不准备给我的好兄弟见个礼吗？”

“！！！”

此话一出，穆青竹等人纷纷侧目，洛倾城更是难掩欣喜，此前她不确定自己应该不应该上前。

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

不管是穆青竹等人、还是楚昭南、韩琦等人，都是林超的故友，他们上去自然合理。

但自己现在的身份，洛倾城不确定……她不敢确定冷墨言是否还认二人的关系。

直到现在他主动开口，虽没有明说，可洛倾城却明白他已经原谅自己了。

以他妻子的身份去见挚友林超，这是二人早就提过的。

洛倾城难掩激动，小手拎着裙摆施施然上前。

“要的……要的……自是要见的……”

许是累坏了，他脚步虚浮，还是穆青竹眼疾手快搀住她，二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到最后，林猛终于露出了身影，带着三娘一起，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将龙泉高举过头顶，声泪俱下。

“少爷，林猛无用……当日未能帮上什么，还有脸苟活于世……”

“还让您身陷重围……有违誓言、实在该死！”

“没能将您找回来……更是该死，万幸您安然无恙……请您处罚我吧！”

高举龙泉，林猛言语中的求死之意分外浓烈，想来这些时日、他也因此愧疚许久了。

三娘虽有心阻止，却也知道丈夫这些时日被后悔折磨得不轻，那场战役。

活下来的反而比死去之人更痛苦。

见状，冷墨言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伸手取过龙泉，握住剑柄将其抽出。

“噌！”

吉发出愉悦的轻吟，好似在庆祝主人的回归，冷墨言只觉得它越发顺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殊不知，长剑出鞘的声音吓得三娘一个激灵，林猛也闭紧眼睛等待宣判。

但冷墨言只是盯着剑刃看了几眼，而后又将长剑归鞘。

将其放在林猛手里道。

“老马没了……以后你得连他那份一起努力！”

“既然老天让你活了下来……我怎么会对你出手呢！”

“我的剑，从不对准自己人。”

龙泉入手，林猛终于有了宣泄口一般，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少爷……这些时日，我总是梦到战死的弟兄，还有老马…他们都死了。”

“林猛惭愧啊！”

“倘若当初我能帮上一点，也许就差那么一点……”

活着的人总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当初在努力一点，结局就会不一样。

冷墨言很理解这种心情，但这种想法根本不成立……当时战场，林猛即便醒过来也只是送死。

明白这一点，冷墨言一把将林猛从地上拽起来，沉声道。

“这算什么？”

“区区惭愧算得了什么……因为心中有愧你就寻死觅活，你为三娘他们考虑过没有？”

“如此行为……与懦夫何异？”

“还有……”

说到这，冷墨言声音拔高，歇斯底里道。

“是我带他们去送死的……是我让他们用血肉之躯去挡呼尔赤的，他们的死……皆是我一人之罪。”

“你在我面前提……死？”

“你配吗？”

“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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